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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校园选举:下届大选风向标?

【当今特约】

9月22日,马大举行了一场出乎预料的校园选举,反建制阵营溃败。

在全马各国立大学校园选举中,对决最激烈的要数马大。在多数的国立大学,基于校方及国阵的大力扶持,校阵往往老树盘根。然而,只有在马大等少数大学,反建制派学生才拥有与校阵抗衡的实力。

马大伊斯兰学生会以伊斯兰研究院为基地,向全校散播其力量;而马大新青年则在全马各大学的华裔学运组织中,拥有最多成员。伊斯兰学生会及马大新青年结盟而成的学阵,也在马大立下了学生运动的传统。

2013年反建制的亲学生阵线(学阵)以26席重挫建制派亲校方阵线(校阵)的14席。隔年,学阵再挟21席打败16席的校阵。

2015年,学阵以反对校园选举舞弊的旗号杯葛选举。未料,这一年来校内校外政局嬗变,今年马大校阵以29席笑傲马大,反建制阵营则退守至区区9席。

马大反建制派的失守,无疑向担忧大马民主前途的人们发出警号。闭上眼睛,我们似乎还可看到国阵主席纳吉及巫青团团长凯里将一如往常,把校阵的凯旋诠释为大学生对国阵的信任票,籍此拉拢支持者并巩固自身政权的合法性。

校园选举与外界的差异

因此,马大校园选举的参考价值极高。然而,在此之前我们需先厘清,马大校园选举和外界政治的差异,而非照盘全收。

首先,这届校园选举,反建制阵营出现了候选人不足的窘境。马大学生代表理事会共有40席位,而反建制阵营的候选人只有20多位,几乎未战先败。反观近年全国大选,各主流政党的基层组织再不济,也总不会落入候选人不足的境地。

校园选举的选区划分又以科系学院为单位,不像全国大选可以跨区竞选,一旦在特定席位找不到愿意与校方作对的学生披甲上阵,没有候选人就是没有。所以,全国大选不会像此次马大的校园选举一样,即使支持度再高也注定席位悬殊。

第二,校园选举的选区是小选区。校园选举的选区从百多人到千多人不等。尤其在只有百多人的小选区,候选人的人缘是重要因素,候选人与选民的交情足以左右选举成败。不似全国大选,候选人要认识选区内所有选民几近不可能,因而候选人所属的政党在选民心中的比重更为显著。

“华人投华人”仍有市场

第三,“华人投华人”的思想在校园选举仍有拥趸。当马华和民政在全国大选几乎遭斩草除根后,华裔校阵成员在学生会里仍有一定席位,而“华人投华人”正是背后原因之一。各大学华裔校阵成员在校园选举时也会宣传此一论调。

有些在校外支持希望联盟的选民,却在校园内投选校阵,甚至成为校阵候选人。全国大选对垒的往往是相同种族的候选人,校园选举由于各选区有两个当选名额,选票上往往各族候选人并列,也给了“华人投华人”策略操作空间。

究其原因,华裔校阵成员的种族策略、选民对校园政治环境的认知不足、乃至校方在刚开学,新生还不了解校园时就匆促选举,都让“华人投华人”的思想依旧拥有市场。

第四,相比起全国大选,校园选举的定位其实更像我国停办了的地方选举。由于国阵政府的腐败,全国大选成了保守价值及民主自由的价值决战。然而,在校园选举及地方选举,民生课题是十分吃重的议题。没有宏观愿景的校阵,更是靠着大打饮水机、午餐口味等民生课题就存活至今日,虽然他们解决民生课题的政绩,其实并没有比学阵亮眼。

成为全国大选风向标

尽管校园选举与全国大选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两者始终都反映了民心所向,其相似性仍然足以让校园选举成为全国大选的风向标。1999年前副首相安华入狱,两派学生大团结,反建制的学生不战而胜垄断学生会。2004年,前首相阿都拉领导的国阵大胜在野党,校阵也开始转运,蝉联学生会多年,学阵则迎来低潮期。

到了2008年,政治海啸形成,马大于2009年初的校园选举,迎来睽违多年的“政党轮替”。2013年505是反风最热的一次全国大选,同年学阵也于校园选举取得历史性的绝对多数议席。

这并不是巧合,当人民开始信任政府,学生就会对亲体制的校阵也开始释出善意,并畏惧校园里的白色恐怖。比如在阿都拉最强大的时期,校方对学运组织的抹黑奏效,学生出于恐惧与不了解,与学阵保持距离。然而,当人民开始觉醒,校方的白色恐怖咒语也开始失灵,学阵的理想性结合反风,引起共鸣。这说明,学生对腐败政治体制的愤怒,亦投射在校园选票上。

校园里的两线制也是全国政局的浓缩。亲建制的校阵正是巫统所主导的体制一部分,不管是校园选举或是平日,都受尽校方和政府的眷顾。许多校阵成员都受委迎新周辅导员及宿舍学生委员会高层,能第一时间接触新生,因而在接下来进行的闪电选举占尽优势。

另一边厢,学阵成员不仅毫无可能成为迎新周辅导员,甚至以学生会成员身分进入宿舍办活动都得面对打压。

校阵与体制关系亲密

校阵与体制的亲密关系并不仅限于校园内。今年的校园选举,一名前校阵成员爆料,他曾在国家干训局接受培训,并在一场布城的活动上接受拿督级贵宾的捐款。2012年,全国学阵爆料“2020行动”的存在,指出政府介入选举以确保校阵在20所国立大学全数胜出。

2011年,马大新青年出示会议记录,揭发校阵华裔生要求马华协助与校阵巫裔生的议席谈判。去年,纳吉把校阵的胜利视为大学生支持政府的公投,凯里更曾把校阵直接称呼为“政府校阵”(Pro-Aspirasi Kerajaan, Pro-Aspirasi为校阵在多数大专的马来名称)。校阵亦投桃报李,于Bersih游行前夕在校园狂贴海报,发起“回房读书”运动,呼吁大专生不出席Bersih游行。

更有“既视感”(déjà vu)的,是校阵及国阵选举策略的雷同。校阵主打校园和谐牌,主张学生的不满只能通过协商解决,并常年妖魔化学阵是爱示威的组织,总是破坏和平。校阵甚至到校外报警以阻止学生参与示威。

学阵予人反对党印象

至于学阵,主要是由参与学运的学生组成,常年站在体制的对立面,不免给人反对党的印象。学阵由伊斯兰学生会及成员多为华裔的马大新青年组成,其结盟方式更是与民联相似。面对校方的离谱政策,例如征收50令吉的文凭印刷费,学阵一旦协商失败,往往不惜将行动升级,例如诉诸媒体、举办和平请愿,以各种方式向校方施加压力。

马大新青年的理想是“校园自主,学生自治”,要求废除大专法令等恶法,改革校园体制,恢复被侵蚀的学术自由及校园民主,把政府的魔掌逐出校园。

校外,学阵亦支持各项社运,关注国家课题。马大新青年是净选盟的成员组织之一,常发文告批评政府,而刚主办“捉一号官”集会的艾妮斯(Anis Syafiqah,见图)也曾是隶属学阵的学生会成员。

校园内,学阵像是在野党与社运组织的集合体。因此,学阵今年于校园选举的失利,恍若全国政局的寓言。导致学阵败选的直接因素,其实都是接下来在野党将面对的风险。

历来最肮脏校园选举

首先,这届校园选举其实是历年来最肮脏的一次。校方是校园选举的主办方,胜选的学生会更肩负制衡校方的责任。基于严重的利益冲突,校方理应保持中立。然而这届校方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表演。

宿舍院长于面子书贴上支持校阵的大头照,负责学生事务的副校长更是直接把校阵候选人带上国营电视台宣传,罔顾行政中立,程序正义荡然无存。校阵在校园内实际上并非注册组织,然而他们的“这是校阵领地”等布条却挂满校园及宿舍,而未遭校方主持的选委会取下。

当然,国阵破坏法治的纪录更加恶劣。举例来说,505后短短几年,便发生了反对运动领袖纷纷遭煽动法令提控的案件、首相撤换总检察长违反程序正义、政府滥用法令查禁净选盟衣服等。

在野党支持者曾把505称为最黑暗的一次大选,然而,在野党更需防范吃相越趋难看的国阵,在下一届大选变本加厉。

选区划分不公已上演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选区划分不公问题,其实在校园选举早已发生。马大校园选举除了各学院有两名当选名额外,2011年以前还有9席由全校公投选出的校园级校园代表。

由于校园级议席是学阵的强区,校方在2012年把全校划为4个选区,把伊斯兰研究院、马来研究院等学阵堡垒锁在单一区域内,全校公投的校园议席也不复存在。

选区划分不公其实是国阵的最强招式,比任何舞弊方式都还要有用,国阵正是以此在505凭少数票夺取政权。这次的选举划分倘若成功,我们离用选票换政府的梦只会越来越远。

这届校园选举反建制派候选人的支持率,相比往年其实并没下降。然而,反建制阵营的支持率只换回40席中的10席,问题就出在反建制阵营中穆斯林组织的碎片化。

穆斯林组织趋碎片化

这几年伊斯兰党的分裂并非如马华争权夺利的党争,而是两种意识形态的决裂。未分裂前的伊斯兰党,开明派及保守派更像是不同的政党,两者的价值观及对美好国家的想像南辕北辙,勉强的结合难成常态。

这届马大选举前,亲学生阵线消失,并出现了保守派穆斯林学生为主的新学生阵线(Neo-Siswa)、开明派穆斯林为主的学生阵线(Angkatan Mahasiwa)、马来人为主但试图走多元种族路线的马大民主分子(Demokrat UM),再加上去年出现的马大和谐阵线(Harmoni)及学阵消失后以自己旗帜上阵的新青年,形成共有5个反建制组织逐鹿选举的局面。

理想的组织因为理想而碎片化,其实并不完全是坏事。雨伞运动后,香港的反建制派便因理想的不同而碎片化,台湾太阳花学运的中坚份子许多也并未加入民进党,而造就了新政党时代力量的崛起。

相比起利益团体例如国阵、校阵,理想性政党的林立证明了价值观的多元,更重要的还胥视组织间如何合作。

各组织间合作糟糕

这次校园选举,各组织的合作就极其糟糕。各组织虽然有在多数议席达致一对一,但在少数选区仍出现冲突,导致校阵在以往的学阵堡垒区渔翁得利。各组织缺乏协调,导致动员能力不足,结果连候选人都找不齐。各组织间没有相互支援、互相拉票,大家也就只能困在自己的圈子内,无法共享基本盘。

选举结果,新青年竞选的9席中赢5席,另有2席以各位数差距落败,若各组织有帮忙拉票,完全可以攻下那2席。开明派的学生阵线拿下2席。保守派的新学生阵线虽然铁粉人数比开明派的多,但支持者全在同一选区,虽然大胜保住了伊斯兰研究院等堡垒区的3席,但此外就一无所获。这或也说明,伊斯兰党在下届全国大选很可能退守东海岸。

虽然我希望校园内的反建制力量结合,击垮校阵,但在全国大选,我仍不赞同反对运动与伊斯兰党合作。校园内的组织诉求始终比较单纯。然而,面对全国的政治局势,我们必须反思,追求政党轮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政党轮替只是达致民主自由的手段,而不应反客为主,成为我们追求的唯一目的。

这终究是个艰难的选择,对我来说,我希望政党轮替后出现的是更进步的马来西亚。因此,对追求国家全盘宗教化,并与巫统暧昧不清的伊党始终有所保留。也许这意味着在民主路上,我们要花更多时间,但贪快走捷径,更可能走向相反的终点。


李晋扬,毕业自马大机械工程系,曾任马大新青年主席、学生会署理主席。任内曾向美国总统奥巴马举牌表达反对TPPA立场,也参与策划把校友安华带入校园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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