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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社会主义和民族语文问题<br>——关于我国华教问题的复信

(一)对于历史唯物主义和恩格斯《家庭》文关于阶级、国家问题。您来信“覚得” 我“对于社会发展和民族发展的论述似乎很多不符合上述的基本观点。”(即历史唯物主义和恩格斯文)

马克思主义者对阶级乃至国家的诞生、社会发展动力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是没有持不同看法的。把这些基本观点运用于分析我们所处国家的斗争目标,并不意味非要一一引用这些有关理论。
我在《国际》文中,一再提到阶级压迫是国际国内不安宁的根源,指出无产阶级最后实现国际主义即消灭阶级的远景,实际上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这些基本原理,分析我国左翼所面对、而为许多人所错误理解的关于民族主义的问题。

(二)您说的“不符合上述的基本观点”,我的理解是指我论述的民族、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的问题。

这里必须回顾一下马克思以及其他继承者关于民族和民族国家问题的论述及其发展过程。
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在资本主义的上升阶段,他们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对历来的阶级社会作出了本质性的分析,指明了科学社会主义的未来。但是,处在那样的时期,他们还来不及对民族和民族国家问题作出系统性的分析。

资本主义进入帝国主义时代以后,列宁和斯大林先后发展了对民族和民族国家的论述。列宁作出了“民族是社会发展的资产阶级时代的必然产物和必然形成。”(注1)斯大林阥后发表了《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和《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前者被列宁赞称“ 那篇文章写得很好”(注2)后者被中国理论界称为“ 斯大林民族定义的基本理论来源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相关论述”。(注3)

所以,人们可以看到,除了历史唯物主义和恩格斯所阐述《家庭丶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实质是分析阶级的产生的生产力背景及其国家的形态)外,随着资本主义进入帝国主义阶段,研究和解决民族和民族国家的定义,说明和处理科学社会主义与民族及民族国家的关系,从而引导由解决这些问题中走向胜利,是马克思主义者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一个重要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把说明这些问题当作是忽视历史唯物主义和阶级分析,在我看来是不正确的。

(三)您说我对“民族国家和多民族国家的概念没有分清”,“ 一个民族国家侵略另一个民族国家”的提法,“ 不知是根据什么论据”。

我认为首先要理解什么是民族和民族国家。

以列宁上述所说“民族是社会发展的资产阶级时代的必然产物和必然形式”。中国的马克思民族理论刊物演绎出“‘ 民族’ 是在资本主义取代封建主义的过程中形成的,它所依托的国家是‘民族国家’,也就是民族共同体与国家共同体的同一。”(注4)

既然是资本主义时代的产物,除非是无产阶级掌握政权的民族国家(其民族称为社会主义民族),这个国家必然是资产阶级掌控的民族国家(其民族称为资产阶级或资本主义民族)。从阶级分析和非正义战争来源的分析出发,一个民族国家(不论单一民族或多民族, 下同)侵略另一个民族国家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历史和现实上看, 一个民族国家侵略另一个民族国家的例子比比皆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 日本侵略中国 、德国侵略苏英法; 战后以色列侵略中东阿拉伯国家, 都是鲜明的历史事实。

(四)您说我表述的对马来西亚民族和中国中华民族的共同点的比喻是错误的。

在解答这些分歧之前, 首先请允许我再引用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有关演绎(注5)。

“从民族国家意义上去理解斯大林关于民族的定义……..就可以得出这样的对应关系:

共同的语言= 全国通用语言(或官方语言/国语);

共同的地域= 民族国家的领土;

共同的经济生活、经济上的联系=全国统一的经济体制及其所形成的地区、行业分工和相亘间依存的密切关系(统一市场);

共同的心理素质=认同国家、民族的自觉意识(爱国主义/民族主义)。”

从以上这些引言可以看到, 它是和我的对比一致的, 即:

(1) 共同的语言:马来语/汉语普通话

(2) 共同的地域:马来西亚民族国家地域/中华民族国家地域

(3) 多民族:马丶华丶印丶阿沙丶依班等/56个民族

(4) 一个大民族家庭: 马来西亚族/中华民族

所以, 只要是把国家定义为马来西亚国(不是马来国),把民族定义为马来西亚民族(不只是马来民族, 而是由多民族组成, 并且允许、鼓励和扶持各民族的语言文化), 把马来语规定为共通语文(既然是共通就只有一个, 但不应称为国语。列宁反对把共通语文称为国语), 我看一个国家, 一个民族, 一个语言, 不是一个应该争议的问题。

至于巫统政权利用民族问题以挑动种族主义的政治动机, 我的《答问》也已经阐述了, 不在这里重复。
您说的我对“民族国家” 和“多民族国家”概念没有分清, 我不知是指什么。如果指的是我没有指出马来西亚是多民族组成,那是误解。

如果指的是其他含义, 那是对“民族国家”定义的不理解。

我上面的引文和表述都表明,“民族国家”是指资本主义时代形成的民族(区别于之前人类社会的氏族、部落、部族)所构成的国家。多民族国家是指一个民族国家中有多个民族(就如马来西亚和中国),是和单一民族国家(一个国家只有一个民族,如英、法)相比较的。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是前者有一个各民族之间的共通语言, 后者只有一个民族的单一语言。

所以, 以上论述可以这样简单归纳:

1。 民族是和氏族丶部落丶部族相对的。彼此处的时代不同;

2。民族国家是(以民族为主体)资本主义制度国家,是和奴隶制或封建制国家相对的(以部族为主体);

3。单一民族国家是和多民族国家相对的。单一民族国家只有一个民族语言,多民族国家有一个共通语言(但不否定各民族各有自己的语言)。

4。为什么民族国家有一个共通语言呢?因为民族国家具有的是资本主义全国范围的互通商品经济,之前的国家具有的是封闭割据的自然经済。

(五)您引用了马来文关于国家、民族国家的定义,并认为按照这种定义,就是消灭其他族群的语文和文化,我认为这是错误的理解。

“国家”、“民族” 和“民族国家” 是一种社会现象,也就是人类组成社会的一定阶段产生的。怎么定义一个社会现象,往往会出现不同的表述。

社会科学范围的事物,有些是不带历史属性的。如语言是人类脱离野兽状态后社会生活的产物,是人类社会各个发展阶段共有的,不带阶级性(“语言没有阶级性”也是斯大林在他的《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一文中提出的)。这些事物如何定义,只有全面和不全面之分。像“民族”、“国家”, 您所引用的马来文定义(即 “民族是文化或族群的实体”,“ 国 家是政治或地缘政治的实体”)是脱离历史属性的形而上学的定义;前者没有说出资本主义的历史背景,后者却没有指出它是“阶级统治的机关”,这些都是和我们的历史唯物主义分析方法格格不入的。

您所引用的“民族国家标志着国家和民族是同一的”,却是和我上面引用的中国民族理论学者所说的“民族是…,它所依托的国家是‘民族国家’, 也就是民族共同体和国家共同体的同一”的含义,是基本相同的。

所以,马来文的上述定义,前二者虽然脱离历史唯物主义,后者却与马克思主义的民族理论一致的,怎能得出它是“消灭其他族群的语言文化”呢?

(六)总结我在《答问》和以上的表述,当前华印族语文教育所面对的不是消灭华印文教育的问题(某老友在我举出与数位印族同胞交谈的实例后,也赞成当局没有消灭华印文教育的企图,同时也认同英文的重要性。)

既然现在华教具有的是不同于过去殖民主义的性质,既然华教出现的各种问题,都必须实事求是地具体分析分别对待,把现在华教所面对的问题简单地定性为华教“生死存亡时刻”(这类字眼经常出现在讲演和文章中)不是把语文斗争永恒绝对化吗?

(七)我认为, 导致我们许多人在华教、语文和民族问题上存在许多偏差, 很大原因是对于语言的产生、发展、消失及其与文化的关系问题上, 存在错误的观念造成的。

语言是人类在脱离野蛮状态过程中,逐渐在社会生产活动中产生的。

语言的产生和发展, 固然与人类生理结抅的变化发展有关, 但决不是人类“ 顶层设计” 的高科技的产物, 也绝没有优劣之分,而只有社会发展阶段不同而辞汇富瘠之别。

某一民族创造出丰富灿烂的文化,是因为该民族丰富社会实践活动的结果。有些文化固然需要某一种语文作为载体(如书法),但并不是所有的文化成果只能以某一种特定语文作为载体。

语文由于人类交往密集,一些语言会因普及面日渐缩小而消失,世界语言的种类也由此逐渐减少。您所说的满族语言消失是因为中华文化优秀的分析, 我并不认同。

习近平最近说:“ 本国本民族要珍惜和维护自己的思想文化,也要承认和尊重别国别民族的思想文化。强调承认和尊重本国本民族的文明成果,不要搞自我封闭,更不是要搞唯我独尊。”

客覌地看,某一地区某语言人口在杂居中的数量优势与否,及该语言在杂居经济生活中具有支配地位与否,是决定该语言在该地区发展或衰亡的主要因素。

如说中国满族语言的消失,是因为汉族在文化上的优势,那放眼世界,华人移居到世界各地不少,我们邻国如印度尼西亚、泰国、菲律宾,发达国家如北美、英、澳,都各有多至几百万华人及后裔,为什么他们没有把其他民族的语言消灭,反而是自己的后代渐変地最后只使用当地的语言?

如果说这些国家中的某些反动当局,因为一时的反动政治需要而禁止华人公开使用和学习华语,但这在各该国只是华人移居历史的一个相对短暂时期。而另方面的情况说明, 华文也绝对不是反动势力所决意清除的。例如,在马来亚独立和新加坡自治之前,南洋大学在新加坡英殖民政府首肯下创立了。据有关资料揭示, 美国为了对抗新中国的政治影响, 积极支持创办这所华文大学。

东南亚一些国家近年解禁使用和学习华文后的情况如何呢?我们来看下面一段引文:

大马2016年初出版的《华教论坛》刊物中,一位自认坚决维护华教的作者(注6)在讲述泰国华人学习华文情况时这样写道:“泰国的商业用语主要是泰语和英语,泰国华人认为英语比华语重要,根据日本海外贸易振兴会曼谷贸易中心的抽样调查显示,华人家长送子女进泰文学校的占95%。”

这篇引文的数据,和东南亚华人聚居国家中,华文华语使用人口逐渐减少,包括大马、新加坡在内华人地方方言在第三或四代中近乎消失(如首先由中国移居属第一代的话),不正说明语言发展的规律吗?

(八)我这么说是不是不存在也没有必要有维护华教的运动呢?

不是的。一个多民族的国家里, 语言的发展是矛盾的两方面互为作用的结果。一方面, 华族因为自己的民族感情, 有学习自已语文的愿望;另方面,现实的经济生活(如谋生、交流等)又促使他选择学习和掌握其他语言。

在一个马来官僚资产阶级主导的政权下,由于维护政权的需要,由于对待封建排外意识采取既时而怂恿又时而限制的政策,使得华族学习母语出现尖锐复杂的局面。在华族有学习母语的需求的情况下,不支持和维护他们学习的权利,不反对封建排外意识和政权当局的政治本貭,那就要犯上违背群众的利益的错误。

但另一方面,在群众为着自己经济利益, 而选择其他语文为主要的学习和使用语文时, 违反上述语言发展的规律,而对他们扣上“背叛本民族语言文化”或“ 功利主义”的帽子,只会破坏团结一致以争取社会进歩的政治斗争。

(九)领导马来亚人民反对英殖民统治的原马共陈平总书记, 在总结马共领导的武装斗争没有取得成功原因时, 把没有实现团结马来民族作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1989年合艾和平协议签订后, 马来西亚人民争取社会进步的事业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17年中, 原来以华族主导的进步社会运动, 在朝着解决民族团结的路上, 无论理论和实践方面上, 是否有取得任何创新性的进展呢?

在这个问题上, 除了历史、民族经济差异、宗教等课题, 在认识和处理语文教育问题上, 当前出现的一些只从本民族出发看问题的言论, 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思。

在认为当局志在消灭华教和同化华族的断言影响下, 在两派严重分裂的亘斗言文中,经常出现“华人团结”、“华人政党应代表华人” “先团结华人后团结其他友族” 的言论; 对所说华人有贫困人口自认正当, 对友族从小学进入华校直至大学深造主修华文备加赞扬, 却把友族认为马来族贫困地位严重的言论和华人不谙华文都分别指责为种族主义或背叛祖宗, 是向狭隘民族主义和脱离阶级观点倒退的倾向。

学习作为共通语文的马来语以促进民族团结, 在五六十年代是许多华族反殖进步成员的自我要求。回想当年反殖公开领袖林清祥,在华族占绝大多数的公共集会上,必先以马来语演讲,和进步团体排演各民族舞蹈;对比现在只有华族华语演讲和只演唱华语甚至中国歌午的进步团体集会,加之把努力学习马来语和“ 忽视单元教育政策”划上等号的言论。 不该令所有科学社会主义的国际主义者引以为忧吗?

再看看友族和华族政治先进层面对待当前华教问题及其现存严重对峙状态的不同看法, 也可从另一方面看到问题的严重性。

回望过去。在战后争取独立的运动中, 各族人民的先进代表共同制定了《人民宪章》, 其中包括把马来语定为国语和把新马来亚民族统称为“马来由”。

把目光望向现实。从308以来,许多马来民族由于工人阶级和知识份子队伍的增长,摆脱了种族主义和本土主义;联系印族人民群众并不认为自己的语文被消灭,反而把自己组织在先进理论的旗帜下;再加上星马受英文教育左翼运动者和马印族改革政治斗争的紧密结合,及他们对华族语文斗争和互斗的另一种不同见解,不正清楚告诉我们,我们华族的传统左翼, 究竟是远离还是引导自己走向科学社会主义的国际主义呢?

(十)在这次因《我看》与《国际》引致的意见交流中,我得到了认为我二文中的观点只在指责您那方面老友的印象。这个反应是一种误解。

我的《国际》发表后,一位左翼资深的华教工作者给我发来了这样的反馈。他写道: “这篇文章的理论我是认同的。 希望董教总及林连玉基金会等人士都认同并加以实践。”

我记得我在把《国际》一文寄给您之前, 曾经给您转发网上一篇林连玉基金会某负责人的诗和感言。我之所以向您介绍这首长诗和感言,是因为我在这之前,与您见面讨论董总风波时,您在表示支持A方的同时,又自提了如A方正确,为何反对派如林连玉基金会负责人原是左派,也会持反对派立场的疑问。坦率地说,我当时是极为赞赏您能提出这个合乎逻辑的自问的。

我在看到该负责人长诗中,追忆他那群马大华文学会同学如何为追求政治理想,而遭到追捕、监禁、流亡、森林参军、牺牲生命的种种经历,有感应该转发您,作为对于您自疑的支持。但其实在这同时,我也同时油生了对他养病感言,即离世后将谨见先林连玉、后马克思的认同置疑。我可以在这里这么说,这是我动笔《国际》一文的其中一个来由。

在我看来,林连玉是一位为捍卫民族语言文化,而英勇抗争、献身付出的英雄,这个结论在华族原居住地中国是千真万确的。在马来亚这样一个新兴的多民族国家,对他的实践效果应该作出怎样客观全面的评价,是有待于历史学者一个公正的结论。但是,从一个科学社会主义的国际主义者的观点看问题,我不认为他是如同马克思这样一个伟人,更不能把他摆在马克思之前作为应该在离世后首先谨见的仰慕巨人。从那个角度看,林连玉都不是给全人类指明方向的一盏明灯!

由此可以理解, 从主观愿望和客观效果看,《 国际》一文是批评我国当前左翼队伍中纷争各派的民族主义倾向的。

总结全部,我认为,在正确分析我国民族语言问题的基础上,在董总风波中,我们应该不选边,力促和,让传统左翼运动离民族主义的歪轨、走国际主义的正路!

(本信完稿后,有老友“无的放矢” 地给我传来了《周恩来谈侨务工作和海外华人问题》的谈话记录,我吃惊地感到它对我们的即时参考意义。以下摘录有关金句如下∶

1。学习当地语言∶

“华侨在当地生活,首先应该学会当地的语文”;

“ 中国侨民一定要把侨居国的语言和文化学好,这样,才能直扴交流感情。”

“我要说一句侨胞不太愿意听的话,中国人总是保守,不太喜欢学人家的语言。……总覚得自己的语言习惯好,不喜欢说人家的话。但是今天在这个世界上,要进行友好合作,交流文化,发展经济合作,必须通过语言” 。

2。学校教育∶

“关于华侨学校问题, 不论是印度尼西亚籍的华人学校,还是中国籍的华侨学校,都应由印度尼西亚政府管理,所有的课程课本都要经过当地教育部门审定。”

3。反对大国沙文主义∶

“新马的华侨要克服大国沙文主义思想,把马来族 (MALAY) 译成巫族是不恰当的,是轻视当地民族。……”
“在这个问题上, 中国人是有一种民族传统的保守性的。过去到外国的华侨,……在那个国家生活了几十年,还住在一起..... 说中国话,吃中国饭。.....”)(注7)

 

2016年7月30 日

 

注释:

1.《列宁全集》第21卷, 第53页。
2. 载《列宁论民族问题》第174页。
3. 中国中央编译出版社《民族和民族问题理论》第64页。 此书属马克思主义硏究论丛, 由中国著名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前沿理论家俞可平、李慎明、王伟光主编。
4. 同上第56页。
5. 同上第63页。
6. 马来西亚华教硏究会2016出版《华教论坛》第31页。
7.《周恩来谈侨务工作和海外华人问题》
(来源∶温岭市归国华侨联合会/时间∶2013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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