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茨厂街社区艺术计划团队发起了这么一场《灯佑苏丹街》守护老街的运动。决定买车票北上的那一霎间，我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悲伤。这次到来不是为了凑热闹，亦不是哀悼。

这群艺术工作者以行动来保护古迹，我又做了些什么？还好我也能以行动支持响应。所以在没有事先准备下与同事一同搭巴士北上三百公里，巴士空调坏了，车速又缓慢，虽然令人倍感郁闷却还是耐住性子。已经不常乘搭公共交通的我这次却辗转几样交通工具，终于来到我熟悉的街道。少了昔日长途巴士排气管废气的围攻，却增添许淡淡的多伤感。

有目的地游荡街上

我离开雪隆八年了，在这之前念书的时也呆了八年。苏丹街是我大学时常因搞活动、听歌、买书、回乡时必经的地方，当时一直误以为那就是茨厂街。因为这一系列守护老街的运动，我才真正了解这条街自己的历史。比起很多人，我算是幸运的，至少我有机会在条街上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那曾经是我大学生涯经历中的一部分。

我比预期中早到现场，所以有机会逛完几家书局，还买了书。这一次与当年我常来的这里看到不曾有过的画面。街上的有许多不是鬼佬或外劳的“游客”，而是各各手握劲爆的相机，还有许多已经开始在街上准备就绪的表演的人们。大家都知道大家游荡在街上的目的。与友人会合后还取笑我，来游街牵了一只“迷途羔羊”般的同事同行，又没有带雨伞、没有带水、没带替换的衣服、还买了一大堆书来累赘自己。我背包里还有手提电脑和充电器的这句话最后也吞回肚子里。反正这一切都没有影响我来支持响应的心情。

回头望见万人空巷

夜幕低垂时，好戏就开始上演了。我们在篮球场坐的位子算是很适中的。但是还是很多表演看不清楚，书法家挥毫时只能凭着唢呐的声音伴随飘来阵阵的墨香想象他在挥毫。还有振奋人心的《满江红》和《鼓动苏丹街》。周金亮唱起我中学时就很喜欢的《用马来西亚的天气来说爱你》获得了全场的合音，大家都那么熟悉的一首歌。当灯笼与蜡烛陆续从我们背后传上来，前面正在唱着《传灯》。

真的得感谢用心策划这一系列节目的主办单位。还得感谢“迷途羔羊”的同事愿意与我同行让我踏出支持响应这一步，还一路用傻瓜相机为我们记录今天的一切。

我们三人提着灯笼离开篮球场往另一个表演场地出发回头一望，嗯，就是万人空巷的画面。“改道保古迹”上半段的对联在舞龙的带领开路下往山下的场地送去。我们是第二批离开篮球场的队伍，前面开路的是马来鼓kompang队，对联的下半段“灯佑苏丹街”也正随着队伍缓缓从人群中往前移，真是难以形容的感觉。没有公路使用者因堵塞生气愤怒，有的是鸣笛的声援，大家都报以欢呼。一路下来街头表演是令人动容的。这一路下来在我脑海里闪过宋朝爱国诗人辛弃疾词牌青玉案的〈元夕〉：

尽了一根稻草的力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峨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虽说是首应景的情诗，可辛弃疾这首词在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境界说里谓曰第三境：“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倘若以王国维谈论创作、治学或成大业者必须经历的三个阶段的气魄来看待苏丹街的保存大业，此时此刻以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我们大家共同承担且必经的磨练。如果不是回程火车票的所限，我绝不愿意提早离开。至少已没有遗憾，这一夜我为这条街尽了一根稻草的力量。

往轻快铁的路上经过兴都庙许多兴都徒正在开始准备为大宝森节的庆典忙碌着。数辆镇暴队的警车也停在一旁待命。激情过后蓦然回首，这条街是否还能因此获得有关当局适当的关注？百年后如果这条街还在，又是谁在守护着它？愿老街会有另一个百年。愿百年后苏丹街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是大家引以为傲的马来西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