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璋提到的这一点其实非常有趣,至少引发 徐威雄 的回应,认为王国璋与黄进发等人的评论下,华教好像成了多元主义的对立面了。其实,我认为王与黄等人在评论华教时虽带有多元主义的观点,但仍然流于概念式的反思,而非对于具体现实层次的华教论述以及运动实践的探讨, 黄集初 也指出了王似乎是在回避有关议题。
虽然本文也想淌这趟浑水,但为避免讨论失焦,我在此必须说明,本文旨在探讨华教本身的多元论述具体内涵与实践为何,其他诸如“重构华教论述”或“谁是华教敌人”等面向,恕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多元主义作为正当话语
基本上,马来西亚争取华教权益的人常把多元主义当作一个正当的话语来说,但是我们很少见到对这一说法作比较深入的阐述工作,其实华教“多元”论述里头有许多疑团,是鲜少被探讨与厘清。因此,“多元”作为华教运动论述上的修辞,它与现实之间的关连,以及实践上的向度,是本文在此想尝试探讨的课。当然要说明的是,探讨华教问题并不是在此就否定了华教运动,而是希望能引起更多的激荡与讨论。
多元主义所指称的是什么东西?它所追求的目标又是什么?这并不能空泛地去谈这个理论如何正确,或这个目标是如何地美好,其必须放置马来西亚华教运动现实的发展与实践上头检视,才能厘清其对多元的指涉为何。
用“多元”对抗单元教育
从《巴恩报告书》揭橥了消灭华教的意图后,华教运动从此以“多元”理念力抗政府“单元”教育政策,教总(注一)与董总(注二)的组织简介更是开宗明义指地指出,华教运动所争取的是各种不同源流的小学能共同存在与公平对待,以及捍卫华教的发展空间。既是说,华教所追求的多元其实是指“多元共存”。
华教运动领袖对“多元”的定义更是清楚阐述了其内涵:“‘单元’概念主张以单一共同语文(即作为国语的马来文)作为主要甚至唯一的教学媒介;‘多元’概念则强调‘共同课程、多种源流’,主张不同源流用各自不同的语文(即各民族的母语)作为教学媒介 。”(注三)
多元仅指不同源流学校的并存
“多元共存”这当然也是多元理念的其中一个向度。但是,从华教运动对“多元”的界定可发现,其所争取的“多元文化”仅是不同源流的学校能同时并存于马来西亚,这与西方国家的多元文化理念不尽相同,华教运动的多元论述并不是追求个人对多元文化的认识与实践。
我们可以再从“教育”与“运动”两个层次来作探讨华教的多元性或多元文化。首先在教育方面,独中教育虽然宣称三语并重,可是其三语的比重有非常明显的差异,华文、历史、地理等科目通常使用华语文教学;许多升学主义导向的独中的英语教学则落在功利取向的理科与文商科的课本;但是,作为国语的马来语仅有一科国语教学,而这一科就单纯只教国语而已,独中教育没有其他科目或教材是教导学生认识友族社群的文化、历史、风俗与人情(不管马来社会、印度社会或原住民社会),这种不平衡的“多元”三语取向长期以来即存在各独中。
多元文化论述的匮乏同样反映在独中教育的理念上,华校的“民间教育部”从来没有一套理念清淅的教育论述,华教的教育目标是什么?独中要培养出怎样的学生?学生应该具体怎样的(多元)价值观与认识?以这十多年来独中推行的教育改革来说,从早期的素质教育、赏识教育,到魏书生的教育理想,这些教育论述与理念全都是中国的泊来品,后来1996年开始集全国独中教育者的力量共同讨论,在2005年终于推出具本土观点与价值的《独中教育改革纲领》,可是到了2008年却被放弃,改推引进自中国的“成功教育”(注四)。
是否有“多元”运动实践?
在“运动”的实践方面,华教运动是否“多元”?其实华教运动一直以来缺乏与非华裔社群和非华语团体的联系,号称“争取母语权益”的华教运动鲜少关注母语权益同样受到压逼的印裔社群或原住民团体。2002年白小事件的发生,因缘际会让部份学运成员进驻到董教总,从此协助华教运动展开了与NGO非政府组织的密切联系,但随着学运成员在这两年悉数离开,董教总与非华裔/华语的NGO组织联系巨减,如今的运动方向又回到为以华人社群为主。
虽说华教运动是单元教育政策结构下的产物,但是在种族主义政治结构下的我们仍然拥有主观能动性,既我们能选择“如何”回应压迫,所以才有60年代林连玉提出的“争列华语文为官方语文”以及80年代林晃升将母语结合民主、人权的论述。也既是说,对于实践多元的主动性仍然掌握在我们行动者的手中。其实,比起过往的年代,如今这个时代更具有实践多元的可能性,华教论述该如何重构,其实应该从华教该如何具体实践多元开始做起。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