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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政】南望

纳吉倡言巫、伊两党再度同床共枕,是政治调情的老套;伊党欲拒还迎,就吹皱了一池春水。这事成不成,其实并没那么重要。重点是马来社会集体焦虑的当下,“马来人大团结”或“穆斯林大团结”的想象,激荡人心,足以转移焦点、占据道德高地,必定管用。

集体焦虑,诚然不是马来人专利。2015年举国上下,谁不焦虑?政局败坏、油价剧跌、经济前景不明,无疑令全民焦虑。伊斯兰化举措或明或暗、伊刑法若隐若现,则让非马来人焦虑。至于华裔在野势力“空前鼎盛”、西化世俗大潮进逼,却又让马来社会焦虑。

9月16日的红衫大军,摆明单挑8月底的Bersih 4,不幸就成了这种交织矛盾的形象化体现。究竟谁加害了谁又到底是谁怕了谁?说不清楚,反正焦虑。

马来人和穆斯林认同

其次,“马来人大团结”还是“穆斯林大团结”?这很微妙,像Asam Laksa的浊汤,一时难以说清楚原料。1980年代以降,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东渐,国内的族群问题,似乎也渐为宗教问题所凌驾。所以今时今日,马来人认同与穆斯林认同,到底孰先孰后?

纳吉、哈迪都说要团结穆斯林,伊党近年也自诩为非族群性的宗教政党,不过实情如何,有迹可循。譬如伊党对宪定马来人特殊地位的态度为何?如果单纯以伊斯兰的视角看“人”,教徒和异教徒固然有别,马来人却不该比他人“特殊”,但伊党不曾挑战过这一点。其次,民联时代,哈迪反对盟党试图恢复地方选举,其理据甚值玩味。他忧心华人会因地方选举主宰了城镇,进一步边缘化马来人。但这不折不扣就是个族群的视角了。

所以旁敲侧击看两党调情,显然还是试图召唤马来民族主义。伊斯兰的要素当然有,却是嵌于马来人认同当中。而民族主义的团结观,一强调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要打就该联手打外人;二要求得了好处,就要先便宜自己人。这是在“我们”和外人之间清楚划界、区别对待。“刘蝶广场2”(玛拉电子城)正是这类团结观的绝佳诠释。

马哈迪仍视马来人优先

马哈迪最近因杠上纳吉,广受爱戴,看似超然于族群之外,却也很快泄了底。当他 痛斥 纳吉的一马政策“扬弃了”新经济政策优先扶助马来人的宗旨,没资格妄谈捍卫民族权益时,他已再度明示本色:马来人先于全民、巫统先于国家。

马来政治人物为攀高位或权斗,动辄炒作民族主义及宗教激情已是常态,不必费神议论。之所以乐此不疲,不外因为这类诉求,迄今仍可轻易挑动马来主流社会。然而马来人大团结,所为何事?我想答案大概不脱“御外侮、图自强,增进族群整体和个体福祉”。

团结是手段,不是目的,民族自强壮盛才是。反过来问,追求民族兴旺,是不是唯有大团结才可办到?两者看来并没必然关系:不团结,民族未必就不能兴旺强盛;团结的方式不当,更可能适得其反。

新经济政策是大团结产物

马哈迪(见图)以新经济政策扶助土著的成就为傲,却也常为其实质的绩效不彰神伤。新经济政策无疑是1969年513族群冲突后,马来人空前大团结的产物。得益于国家资源分配大挪移,马来专业菁英和企业家于1970至80年代迅速涌现,是不争的事实。但这是揠苗助长下以质量迁就数量的结果,遗祸至今。

例如早年以优渥公费出洋的马来留学生,就偶有无法完成学业黯然返乡或改换大学草草毕业者。马来企业家表面风光,骨子里也多只是仰仗巫统的政治庇荫,分食公家大小合约,不思进取。

1970至80年代出头的马来菁英世代,尤其充满上流机遇。那是个丛林竞争相对少的黄金时代,公领域则官僚机构为他们释出或量身订造大量职位,私领域则面对非马来人专业菁英大举移民出走,得以填补空缺,或在政府想方设法扶助下创业。

后513马来菁英认同特权

这个世代于1970及80年代顺利卡位,数十年后的今天,恰身居官僚机构及各行各业的最高管理层。受惠于新经济政策,他们比早一辈的马来菁英或许更具民族主义激情并认同特权,却未必比后辈杰出。无论如何,他们掌舵,在行政、学术、商业、司法诸领域的成绩“有目共睹”。这个世代缺的未必是才干,而是竞争意识与面对竞争时的抗压能耐。

以政权力量横挡非马来人在国内的竞争,不会让缺乏淬炼的民族变强,遑论马来人身处小国,其主要竞争对手早就不是国内华人。马来社会并非没有识者,洞察世局变化及自身弱项,却苦无一有效又能取得共识的自强策略,遂常在困境中摸索摇摆。数理英化政策(2003-2011)就是近例。

不少线索显示,数理英化政策主要根本不是针对华小、印小,奢望一统国民教育体系,而是要马来民族自救。马哈迪等视英语为民族富强工具的一派,急着要挽马来社群英语能力低落的狂澜,却又自知复办英校政治上并不可行,遂以数理英化曲折切入。

数理双语教学的政治性

不过这种观点并不获另一派民族主义者认同,加上政策本身推行得仓促紊乱,终难以为继。可问题还没解决,英语不行会影响马来新生代的竞争力,遂有“巩固国语、加强英语”的折衷方案,并衍生出今天过渡意味浓厚的数理双语教学。

马来民族主义者更大的分歧所在,是如何面对族群内部的伊斯兰化要求。巫统和伊党始于1980年代的伊斯兰化竞赛,已经造就国内相当完整且自成一套的伊斯兰教育、行政及司法体系。尤其伊斯兰教育,大中小教育机构完备不说,埃及等中东国家更成了马来学子的热门留学地,且多为公费生。以2012年为例,埃及已高居国内学子海外留学地的第三名:

什么后果?首先是马来民间激进伊斯兰化的倾向,逐渐失控,今年11月更有国际民调 显示 ,支持“伊斯兰国”的国人比率,竟在11个调查的穆斯林国家里排行第二(11%),仅次于尼日利亚(14%)。对马哈迪这类相对世俗的民族主义者来说,棘手之处,还在于越来越多马来人耽于宗教知识与虔诚生活的满足,不再积极追求数理等俗世科学新知,以致民族积弱,难与西方及崛起中的东亚诸国竞争。

国境之南,狮城小邦更是一面令人难堪的镜子。

马来文出版品多宗教书籍

今天只要走入国内任何一家大型书局,环顾卖场内各语文书籍的类别,不难发现马来文出版品以宗教类为大宗,读者的关怀层面明显较其他语文类别来得狭隘。

纳吉向伊党抛媚眼的政治考量,不难理解。两边如果真要靠拢,因纳吉有求于伊党多过伊党需要巫统,巫统不免要在回教化政策上再作妥协。不过这样的大团结,长远并无助于马来族群摆脱积弱困境,可谓正中竞争者下怀。

两党要再度牵手?请便。


王国璋,槟州北海人,现任职于香港中文大学未来城市研究所。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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