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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官风波”:男老师的阉割恐惧?

【窥探性/别】

过去两个星期,有关男老师和女学生的校园冲突事件披露于各大媒体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议论。这些两极化的论述,主要都是在追究到底是老师或者学生应该就这起事件负起责任。

在这里我无意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反而想去理解此事件背后所承载的性别文化意涵,探讨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引以为鑑。

这起校园师生冲突引发点始于女学生在众同学面前高喊男老师为“阿官”。在马来西亚的性别文化脉络里,“阿官”等同于“中性人”,跟马来性别文化范畴内“pondan”、“bapuk”和“darai”等名称具有同样意涵,即这类男性是娘娘腔或女性化的男性。

第三性仍处于边缘

那为什么称男性作为“阿官”就具有贬抑之意?这无不跟以男性价值为主导的社会氛围有关。在传统的性别分类里,只有传统的两性(男/女) 概念受到社会认可,“阿官”则被归类为“第三性”。

当男性佔据主导地位,女性位于从属位置上,“第三性”的社会性别身分依旧是模煳不清的。虽然说性别平权运动迄今在世界各地取得不俗的成绩,许多人开始认同“尊重多元”,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尊重多元”始终只是追求性别平权的指标之一而并非代表其生成结果。

在许多性别运动里,“第三性”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可以透过倡导“尊重多元”的“非主流”立场自居、或者以“LGBTQIA”的僵固性别身分标签争取权益。换句话说,主流与非主流的性别界线仍旧清晰可见;“第三性”依然处于主流两性之外的边缘位置。

回到性别平权运动相对停滞不前的马来西亚社会里,对于“第三性”的讨论更是一种禁忌。不管是在公共政治领域,抑或是个人生活空间里,“第三性”总是被再现为乖离主流两性身分的贱弃物 (abject),就算不被挞伐,也最好近而远之。于是,对于被归类为“第三性”群体,个人自然感到排斥与厌恶。

用暴力重夺支配位置

我不知道那名女学生为什么会突然脱口称呼男老师为“阿官”。不过可以进一步推测的是,女学生本身自然是内化与认定相关的主流男/女性别概念,亦同时理解到“阿官”一词所具有的歧视性意义,所以“道歉”,即理解自己有错、冒犯了别人,才会在冲突发生之后履行。

至于老师所表现的态度与反应,大可以被放置于“阶级”与“第三性”概念交织下所产生的情境来理解。在学校里,老师与学生之间本来就有着既存的阶级关系。彼此处于不同的位阶,受到不一样的社会行为规范所形塑与限制。

现代教育固然主张师生互动应该建立于平等对话的关系基础上,但是尊重师长仍是学生被期待履行的责任。事件里的女学生,其所展现的行为显然就是跨越了师生之间的阶级界线,引起男老师的不满自然是预计之内的结果。

然而,使情况进一步複杂化的导因应当是属女学生的话语,竟然挑起了“第三性”的敏感议题。在父权价值主导的马来西亚社会,作为一名男教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长期认定处于次等位置的(女)学生对其主流的优势男性身分进行质疑与否定,所承受的是一种被“阉割”的威胁,随即引起的除了是失落,就是更多的愤慨。

为了挽回颜面(重塑男子气概),个人就会诉诸男性气质所主张的“权威”去抗衡,以证明自己不是被厌恶的“第三性”。鞭打就是此一事件中,男老师在课堂场域里可以用来彰显男性权威与气概的方式,就像许多失落的父亲/丈夫案例里,“暴力”被利用来重夺性别支配位置。

校园充斥性别语言暴力

教育目的向来跟暴力运用持对立立场。教育工作者更应该理解到暴力从来都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明智之举。因此,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之下,过度体罚学生就是不被认可的行为。但是,如果认为只有教育工作者因为无法有效进行自我情绪管理而需要接受检讨,那就是忽略了校园性别语言暴力所带来的同等负面影响。

在这起事件里,遭受性别语言暴力对待的男老师容或可以凭藉本身的专业知识,以及学校与教育部的支持体系协助下,相对较有能力化解内心所承受的压力。

然而不容忽视的是,校园内其实还存有着多少不被看得见的性别语言暴力事件。这些受害者常常因为害怕再次受到威胁与骚扰,唯有独自承受高度的心理创伤。他们的无助与恐惧是多麽真实。

更严重的是,还有人会因为无法处理眼前的心理难题,而选择终结了自己的性命。最为人知的例子就属台湾叶永鋕的校园性别暴力案件。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性别语言暴力充其量只是如同女学生家长所言般:“cakap saja, dia ada pukul you tak?”(说说而已,她有打你吗)。歧视、嘲笑与凌辱随时都可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子,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上个星期,事件在教育局介入干涉后,最终以“握手言和”的方式被“解决”了。一些报章以“圆满落幕”来交代事情终告一段落。可惜的是,这些过度又流于表面的和谐反应,对于解构不平等的社会性别结构其实并没有太多建设性与意义。

性别歧视与语言暴力事件时不时就于不同的空间里死灰复燃--从校园到神圣的国会殿堂,例子比比皆是。设若核心问题不被正视,也意味着不平等的性别结构将持续被再制化。

要有效地激发个人对性别概念与实践的深刻反省,推动性别平等教育实为当务之急。不论什么时候,认识与学习性别尊重,比起“握手言和”的形式来得更具意义。


李威瀚,喜欢于日常生活里寻绎性别痕迹,以说故事的方式戳破性别迷思;崇向“去性别分类”世界,信仰“人”应予以“主体”而非“性别”身分存在。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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