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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抢救希望之谷”事件中,争取完整保留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的原因主要从“人”和“物”两方面出发。“人”,即家园(麻风病院)对居民(院民)的重要性。“物”,即麻风病院身为建筑物的价值。建筑学者林永隆曾经说过,“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符合了列入国家文化遗产,甚至是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1)

一听到“世界文化遗产”,大多数人脑海中浮现的恐怕是一些闻名于世的名字 - 埃及金字塔、万里长城、吴哥窟、巴比伦空中花园……我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货色”了?想到这里,相信大家都会对林先生投以质疑的目光。

然而,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究竟是不是如林兄所说,拥有足以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呢?

《世界遗产评定准则》

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世界文化遗产”须要符合什么标准?

提名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文化遗产项目,必须符合下列6项中的1项或几项标准:

1.代表一种独特的艺术成就,一种创造性的天才杰作;

2.能在一定时期内或世界某一文化区域内,对建筑艺术、纪念物艺术、城镇规划或景观设计方面的发展产生极大影响;

3.能为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至少是特殊的见证;

4.可作为一种建筑或建筑群或景观的杰出范例,展示出人类历史上一个或几个重要阶段;

5.可作为传统的人类居住地或使用地的杰出范例,代表一种(或几种)文化,尤其在不可逆转之变化的影响下变得易于损坏,

6.与具特殊普遍意义的事件或现行传统或思想或信仰或文学艺术作品有直接或实质的联系。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或该项标准与其它标准一起作用时,此款才能成为列人《世界遗产名录》的理由。

(摘自《世界遗产评定准则》)(2)

“代表一种独特的艺术成就,一种创造性的天才杰作”

第一项标准是以艺术原创的角度,评估有关建筑物的价值。在19世纪20年代,当时的建筑界权威,澳籍马来亚联邦政府城市规划顾问Charles Reade依“花园都市(Garden City)”的模式,完成了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的设计。由于“花园城市”的概念在当时还不普遍,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可说是第一个在马来亚以“花园城市”模式规划而成的社区。

在麻风病肆虐的年代,为了防止麻风病菌持续扩散,人们将麻风病患安置在所谓的“收容所”里。由于这只是大部分人类为了保护自身安全而采取的行动,“收容所”的计划丝毫没有考虑到病患的感受。当病患面对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时,他们得不到医药上的援助,一些甚至只能以鸦片来减轻痛楚。

1923年,特拉威斯医生(Dr. Traverse)在新加坡的热带医学大会上,提出以开明政策创造一个“近乎自供自足的社区”(3),以改善麻风病患的生活条件。这时,受到社会歧视的麻风病患开始看见了曙光。

承接了特拉威斯医生的理想,一座与众不同的麻风病院在双溪毛糯这块土地上诞生了。有别于一般的所谓“收容所”,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提供了麻风病患一个人性化的居住环境。在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病患找回了尊严,他们不仅仅能够自给自足,在与病魔抗战时,还能向医院寻求医药上的援助。当时,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世界上首座完善规划的麻风病院,“人性化麻风病院”的先驱!当时,许多来自国外的专家学者都到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去取经。

“同期的巴西 Aimores(1936)及Itapua(1940)麻风病院的设计概念,相信是受到创立双溪毛糯的德拉威斯医生所影响。”

(摘自张集强《抢救世界第二大麻风病院》)(4)

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我国第一个以“花园都市”概念规划的社区,也是世界上首座完善规划的麻风病院。这两点应该符合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第一项标准,即“代表一种独特的艺术成就,一种创造性的天才杰作”吧!

“能在一定时期内或世界某一文化区域内,对建筑艺术、纪念物艺术、城镇规划或景观设计方面的发展产生极大影响”

之前已经提过,在双溪毛糯麻风病院还未诞生以前,一众“收容所”都是以健康的大多数人为本位,只想到将麻风病患隔离起来,置病患的感受于不顾。身为“完整规划麻风病院”的先驱,双溪毛糯麻风病院让世人对待麻风病患的态度有了改变。从当初的“收容所”林立,到后来一所所“麻风病院”的设立,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可说是人类迈入人道对待麻风病患的里程碑。

身为首座完善规划的麻风病院,双溪毛糯麻风病院为世界各国树立了一个模范,更为之后麻风病院的设立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这样看来,它应该也符合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第二项标准,即“能在一定时期内或世界某一文化区域内,对建筑艺术、纪念物艺术、城镇规划或景观设计方面的发展产生极大影响”吧!

“能为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至少是特殊的见证”

麻风病早在2000年前便已存在。孔子的七十二弟子之一冉耕便是死于麻风病(5)。19世纪以前,麻风病被判为不治之症,麻风病病患在被隔离以后,只能默默等待死神的到来。直到第一个有效治疗药物Dapsone(DDS,氨苯(石风))于1946年在双溪毛糯麻风病院被研发出来,治疗麻风病开始从不可能变成可能。

在这以后,麻风杆菌发生变种,开始对上述药物产生抗药性。1981年,世界卫生组织建议使用Dapsone、Rifampicin和Clofazimine 3种药物组成的联合化疗,成功解决麻风杆菌对单一药物治疗的抗药性。麻风病变得容易治愈,病患人数开始剧跌(6),“麻风病”也将成为历史名词。

在这段漫长艰辛的抗病史中,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志。怎么说呢?一、第一个有效治疗麻风病的药物Dapsone是在这里被研发出来的,这对世界医疗史贡献非凡;二、双溪毛糯麻风病院是史上第一座拥有完善人性化规划的麻风病院,代表了人类文明对待麻风病患的态度。

无可否认,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在人类对抗麻风病的历史上有其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不知这算不算符合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第三项标准,“能为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至少是特殊的见证”?

结语

姑且不论《世界文化遗产评定准则》的另3项标准,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已经符合了6项标准中的3项标准。评定准则中著名,只要符合其中至少1项标准,便有资格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天啊!咱双溪毛糯麻风病院符合的标准竟有3项之多!

各位亲爱的马来西亚同胞们,我们的国家竟然拥有这样一座堪称“世界级”的建筑物!如今,这座拥有近80年历史的“文化古迹”在我国政府“兴建大专医学院”的理由下,面临被拆除的命运。其东院具有代表性的两座建筑物,即监狱与格林俱乐部(Green Club)已经在怪手的张牙舞爪下,变成了废墟。医学院与世界级文化遗产,孰重孰轻,相信一目了然吧!医学院,可以在其他土地上设立而无损其价值;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在拆除后(哪怕是政府口中的“选择性拆除”),只会为人类留下无尽的遗憾。

注:

1. 参考欧阳珊 《抢救:从一堆烂石头到完整院区》

2. 参考 《维基百科》

3. 参考 《南洋百科》

4. 参考张集强 《抢救世界第二大麻风病院》

5. 《论语∙雍也第六》,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6. 参考 《南洋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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