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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街头的一点黄和我的一串泪

人在现场(52)

七月九日的悉尼蓝天白云,晴朗的天空吹着刺骨的冷风,我们一家穿着黄衣,沿途载了彦来澳廿余年的阿姨,往市政厅出发支持悉尼BERSIH 2.0。我不懂是什么给我那么大的一股热忱。移民来澳六年,原以为自己对这个国家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我从原本每天上网看国内的新闻到后来变得无动于衷,因为之前发生的许多不平事,蒙古女郎事件,潜水艇购买风波,赵明福枉死,原先都是闹得沸沸腾腾的,但当媒体不再报导,事件又被人遗忘了。原以为正义终能抬头,但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对于净选盟的事件,也许是因为家乡和丰派国旗洲议员被捕的事,也许是一个正直明确的和平请愿竟被扭曲抹黑成极端的灭国乱党,也许是警方那近乎疯狂的逮捕行动,总之,我那已死的心被唤醒了。

在FB号召悉尼的大马朋友一同出席,Z是巫族,虽然嫁了洋人,但在马来西亚是几间公司的挂名董事,为免节外生枝,不来了。M的老公还在马来西亚做生意,不想给老公惹麻烦,也不来了。J是华人,嫁了洋人老公,说:“是马来西亚逼我离开的,它给了我什么?而且我现在是澳洲人了。”当然,她也不来了。T来澳十余年,现在谁是首相也搞不清,当然也不来了。没关系,我拖着8岁的儿子和6岁的女儿,从停车场吹着冷风往目的地走去。我想到J说的话,:“它给了我什么?”

记得刚来澳那一年,在医院生小女儿,洋人护士问我为什么英语那么流利,我说我们在马来西亚都说英语的,她惊讶的说:“是吗?”

开车带孩子参加课外活动,泰国和菲律宾的妈妈都说怎么马来西亚的妇女都那么独立,来澳时都已有驾照,她们许多家庭都不曾拥有汽车,更别提驾车了。

“为什么你的普通话说的那么好?”香港妈妈羡慕的说。

“为什么你的粤语说得那么好?”中国和台湾的妈妈羡慕的说。

“为什么你连繁体和简体中文都看得懂?”两岸三地的妈妈一起羡慕的说。

是的,它给了我什么?我想到住大学宿舍时,每当有学院活动,需要穿传统服装,我就去敲同楼马来女生Ayu的房门跟她借Baju Kurung。我想到晚上到mamak档吃roti canai,每次我们起哄他就表演叠盘子绝技的OUG印度大叔,我想到早上打包nasi lemak时说sambal lebih ah!她就笑眯眯多给我一大勺的makcik。是的,这是一个人情味浓厚的国家,它不需要给我什么,是它的大环境造就了今天的我,我的价值观,我的道德标准,我的语言能力,甚至我的饮食习惯,都是在它的大环境熏陶下形成的。

寒风中和我们站在一起的都是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人群,穿着黄衣的我们因为种种不同的原因而在悉尼定居,而今因为家乡有难,我们聚集在一起。号召人Jared Wong是个廿一岁的留学生,仓促的筹备这次的活动。演讲者背景各不同,有留学生,有老移民,有来探亲的父亲,有退休的报章编辑,有来自关丹的Stop LYNAS请愿团,还有各有私心的澳洲緑党代表和难民权益组织。彦的阿姨坚持不拿牌子,也抗拒入镜,因为她八月将回马探亲,担心会在机场被人留难,这是高估了马来西亚警方的办事能力,还是腐败政府的成功?

开场的一分钟全场沉默给马来西亚的勇士致敬,之后开始了演说,还有印裔同胞William弹吉他唱歌。我们没有催泪弹和水炮车的攻击,现场一片祥和,有小孩在追逐,冷风在吹,小鸟在飞,但当我们开始唱Bob Dylan的Blowing In The Wind时,泪水在我的眼眶打滚。。。“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pretending he just doesn’t see?”我想到美丽的家园被一群自私的人在摧毁,我想到种种让人不齿的卑鄙手段,我想到它黑暗的未来。。。我的眼泪流下来了,“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我们继续在唱,我的眼泪缺堤了,彦过来拥着我的肩给我安慰,我的感受他了解。女儿看我流泪,紧张的竖起脚尖,把牌子举得更高,似乎那样就能止住妈妈的泪。

緑党代表说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已经在这个国家定居,“不像你们的同胞还在国内被人压逼,生活在恐惧中。”她说。不是这样的,我的心里在呐喊,我的国家是和平安定的,我每年都回去,不是你说的那样。难民代表反对澳洲和马来西亚签定的难民交换计划,“难民好不容易才逃离他们战乱的国家,不应该再把他们把往没有人权保障的国家送,”他说。所谓没有人权保障的国家是我快乐成长的美丽家园,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口中那么的不堪?但我想到在当时在吉隆坡前往参加游行的同胞,他们的确是活在恐惧中,那些被逮捕的净选盟友,的确没有人权保障,我沉默了,只有眼泪连串连串的流。幸好有宽大的墨镜遮着我哭得红肿的双眼。

我们在寒风中聚集至下午四点,一直有人以电话,电脑取得吉隆坡最新的情况汇报。集会准证的规定时间到了,我们必须离开。大家一阵鼓掌给在国土上为改革而上街的勇士鼓励后就解散了。我们经过市政厅大门口,五六个人在举牌抗议澳洲要实施的碳税计划,这群在自由民主天空下长大的人们对示威抗议胜任有余,呐喊的声浪和我们刚才的三百人不逞多让。

这个国家也有着它的问题,它只是借了一个角落给我们集会,我们国家的事还留待在家园解决,而我为我的国家做了什么?在寒风中集会两小时?我感到惭愧,改革的路还很长,而我能出的力那么少。彦和阿姨在商量到哪儿吃晚餐,似乎事情已告一段落了。但我知道真正的艰难是在709之后,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为家园那坎坷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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