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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眼泪来自你我不分

谢谢,好友阿肯载我到KTM车站。

一下车,就看到了许多位的警察已经在站岗,眼神瞄来瞄去地监视着,我心里升起就有一股凉意。709的前一个星期开始,国阵政府就已经开始镇压、散播消息,前一晚封锁吉隆坡各个主要路段,搞得人心惶惶。此刻见到那么多的警察,我就在想,不会吧,还没上路就要被指示回家了?我很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买车票然后进站等车,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当时车站内有不少的人,气氛蛮凝重,我看大家的神色都很诡异。但是都没有人说话。这是我问我站在我隔壁的马来uncle,问他们是不是去“那里”,其中一位只是点点头,我说我也是,我再问,你们是红色还是黄色的,他回答黄色,我才放心不少,他说这里全部人都是去集会的。我顿时勇气大增,也安心了不少。

火车来了,车上挤满了人。那几位马来uncle很友善,他们叫我跟着他们。不要问我,我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他们,当时的情况,你看车内乘客的眼神,当时周围的环境气氛,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种团结互助的感动,就是从这里开始。

我在车上发了几条Facebook status报告状况,也得到了很多朋友的鼓励,说真的,这些鼓励在当时的情况对我很重要。这是我的选择,朋友们当中有些也是很想来参与,但因为一些原因,最后只是我一个人出发。但我不怪任何人。

被鼓舞而有了点信心的我到了KL Sentral站,下车后看见政府布置的重警力让我的心一沉,那些信心又消失了。我随着那几位马来uncle走到门口,一路上我们装着不认识,我故作镇定。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走到了门口,看来他们也是不知所措,所以我们在那停了下来,他们开始拿出电话来故作镇定。我们静观其变,在想到底该怎样离开这里,要知道想步行去town,要突破重重的警力并不简单。眼看至少有30位警察在这附近巡逻和站岗。

于是我走到便利商店买了瓶水,回来后,看到警察盘问两位蹲在路旁的马来同胞几句,然后就带他们上警车了,什么也没有检查。就是想把人带走就带走,只要他们怀疑你,就能把你带走。我很震惊、信心重挫。

我知道我不能呆在那里了,我急忙走到站外附近的Mcdonald,买了份早餐。我看见了几位华裔男生,我就假意地靠过去,打算听下他们去哪里,当然,会在这天出门的勇者,不会有别的目的,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寒暄了几句,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随便聊聊,小小声骂下政府,再用电话上twitter查看最新的情况,还有上FB寻找勇气。也在这里遇见了一位朋友kiayeow,而说好各自想办法进城的朋友alex也在这里碰面了。

看到这里有点紧张的情况,当下真的有放弃的念头,我不怕催泪弹,我不怕水炮,但我还是不想被抓进lokap,lokap里那些没人性的不会善待你,而且也听过了不少的故事,是怎样被折磨,还是把你从14楼丢下,还被人说是自杀。见到旁边有份中国报的标题斗大地写着“见一个抓一个”更是让我心寒。那种气氛下,没参加过这种“非法活动”的我,心理建设根本不足。在那里遇见的战友们也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够静观其变。

Twitter上有人tweet说,“pasar seni all is good.”警察没有阻止路人进入。能激不能捧的我再看见FB里有人对我说“You’re my hero!”,我就知道,我不能回头了,宁愿被抓也不能做狗熊了。

"走吧,我们去Pasar Seni吧!"我对alex说。

和众勇士道别前的一句,“小心,good luck”,变得格外的深切的体会。

当我们抵达Pasar Seni,就可以见到大批大批武警的站岗,直升机在天空来回盘旋,画面不寒而栗,就像电影里的场景。我们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LRT,之后我们也没有前往目的地,因为担心去到那里会更容易被抓,我们只好向Pudu走去,这时往回看,一批大概20-30个警察开始驱散人群,我觉得不能太早牺牲,所以放快脚步暂时离开Pasar Seni。

之后所到的地方警察比较少,也开始看到成群成群的群众,大家的神色跟我早上看到的一样,有点不知所措,但不害怕,这种眼神真的难以形容。

在那里我跟特别从新山上来的7年没见的高中同学Jenni和她的老公碰了面,她为了bersih,请了三天假,到KL pudu租了间旅馆,一个女生有这样的勇气与魄力,让我觉得很惭愧。

我们之后也不能做什么,就只能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直到时间差不多中午12点半,我们发现茨厂街突然涌满了人潮,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潮来自哪里,我真的很开心,此时此刻,我感觉的到大家都很兴奋,大家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并不是孤军作战。之前的疑虑和担心完全就多余了!

我们跟着队伍,被前面的人士引导向Puduraya的方向走去。兴奋的我们也开始喊口号,走到了Menara Maybank前。过程中大家都很有秩序,不会争先恐后,也有人负责指挥交通,很有纪律的游行到那里。这些很重要,良好的纪律能减少危险的发生。

这时我的一位马来同事也到了集会地点,我们相约在Puduraya KFC的门口会合,也因此我没有走在队伍最前方。我们开始看到镇爆队的车子和催泪弹的烟雾从原本我们站在的menara maybank那里传来。虽然大家开始有点慌张,可是还是按部就班的走向同善医院的方向。后来回来后看见很多现场录影,才知道站在最前线的勇士们必须面对警察的追捕和殴打,还有多次烟雾弹的攻击。接下来我们就被指示往同善医院方向走,过程中大家依然喊口号,必须要再重申,整个过程很有秩序,很有纪律。

我们就像牛只,一下被叫向前,一下被叫往后,一下被叫坐下……我们都听从指示。

人群中有时也会有一些残障人士穿过,大家都给予热烈掌声敬佩他们的精神。还有些年轻人带了radio来,播放着coldplay的yellow,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的我们,还很开心的唱着。

天色开始暗下。

突然我们又被叫坐下了,大伙很快就听从指示坐下,我猜想可能是前面在谈判,我们保持冷静。大伙坐下后我看到镇爆队,缓缓走向我们来。我们还是被指示坐下,我猜想应该是要表现出我们和平请愿的纪律,期望镇爆队不动用武力吧。

一切发生的很快,突然间队伍前方出现混乱,毫无预警的我就看到镇爆队开始向群众发射水炮,还看到很多催泪弹往我们的方向飞来。

就在这时刻,天空突然就及时下起大雨来,就像电影情节一般。

人群四散,大家都很害怕,其中还包括很多年迈的长者和小孩,跑到一半,就已经开始感到脸部刺痛,喉咙卡着,眼睛睁不开,一直不断地咳嗽、不能控制地流口水,刹那间的感觉很痛苦,很难呼吸,皮肤的疼痛、脸部的刺痛,远远不及心中的愤怒!

我害怕会跌到而出现蹬踏的事件,所以我眯着眼,一面咳嗽一面流口水像个怪物般的跑到墙边。感动的是,很多人自己也承受着一样的痛苦,拿着一包一包的盐,分给旁边的人,他们不分种族,流着停不住的泪水一直问身边的人有谁需要……

全身湿透的我们已经没有地方避雨,现场很多穆斯林感谢上苍的帮助,我也很感谢这场雨,能冲淡催泪弹的攻击。这时刚能开眼睛的我告诉自己,我要记下这一幕幕,记下我们的执政党如何残忍地对待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记下流着愤怒眼泪的百姓。

有位马来大叔,一直在高喊“忍耐!冷静!今天我们受苦,下次就是他们受苦了!”劝大家要冷静,不能滋事。我们也知道,要用文明的方式回应他们粗暴的对待,我们知道现在我们承受一些算不了什么的痛苦,为的是什么!我们抗争的决心,不能那么容易被击垮!

镇爆队越来越靠近医院,我们往医院方向跑去,没有其他退路了,只有爬上高高的泥墙。这么高的泥墙该怎么爬?已经爬上去的,把我们一个一个的拉上去,这就是风雨同舟的感动。

上去后我和马来同事和Jenni夫妇失散了,只剩我和Alex,我们在那儿等,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到一会儿,镇爆队停下来,我们又被召集到路上排队,听说我们被允许集会了,不过只开放半个路道,大家很开心,依然很有秩序的走到路上,还提醒彼此要小心。

我们并不知道长长的队伍的最前面发生什么事,突然大家又唱起了国歌,又是一阵感动,谁知道国歌一唱完,莫名其妙的,等待我们的又是一阵催泪弹的攻击。

跑啊跑啊……我们又向医院后山跑去,又是一次翻山越岭。集会结束后看到现场录影,才得知那些没人性的镇暴队伍竟然向医院攻击,还派遣了整百名警察进医院抓人。请相信我们,当时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办法才要躲进医院,因为真的没路可逃了。大家都是被走投无路了才走向医院后山的,我们没有被给予时间疏散啊!

当我走到医院旁的走廊,也刚好是警察进来医院的时候,我身后一阵骚动,所以大家争先恐后的要钻进一个只能够让一个人越过的小门,只听见有人大喊:“SABAR! CALM DOWN! LADY FIRST!”大家团结一致、井然有序的疏散了。

到了后山,我们爬过一个围墙,来到后面的小路,才听说集会解散了,我和alex才漫步走去KLCC,打算乘坐LRT回家。一路上经过许多巴士车站,张贴着首相的微笑的广告,再看看到狼狈的自己,多么不胜唏嘘啊!

其实,我想要表达的不是我多么勇敢,我是什么英雄,比起那些站在前线的发起人,还有长期向政府抗战的英雄们,我只是一粒灰尘。这次我只是想能身体力行,而不是做个只会嘴炮的市民,而且希望我的参与能唤醒身边的朋友,所以我不停的在FB上live update,希望那些觉得事不关己的朋友能够多多关心我们的国家。而且很多平时没有什么关心政治的朋友都会开始看和关心这次的集会,并尝试去了解这个集会的意义,我就觉得我尽了自己小小的力量达成目的。

我们已经被国阵打压了那么多年,我们的人民还需要离乡背井,离开我们的国家到别的国家生活,人才外流,种族主义横行,贪污腐败。每当看到那些可笑又可悲的新闻时,我们很多人一笑置之,认为改变不了,只好认命。但是经过了这一次的集会,我已经不那么认为了。我们的未来将会出现转机,在国阵这么强烈的镇压下,制造一贯的白色恐怖下,出席的人民还是那么的多,当中有残障人士,有年长者,有年轻人,有高阶级人士,普通市民,小孩,大家都提起那前所未有的勇气站出来。不怕白色恐怖,不怕警方的武力镇压,各民族间的互助精神,各民族间不分你我,不分种族的对抗,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我们还能不动容,我们能不感到感动,能不对自己国家的未来抱有希望?

当我们在游行队伍中,大家一起立正高声歌唱国歌Negaraku时,眼泪不是来自催泪弹,而是来自现场每一个人,我们长期以来期盼的平等,长期以来的不分你我。

国阵的确给国家带来巨大的伤害,但到了今天,他们团结了马来西亚人民,人民从此走上更成功的民主的进程,人民是老板,人民有选择权,人民不再害怕,人民开始督促,人民要进步,人民要干净的政府,人民要清廉的政府,人民要公平对待各族的政府。

但能不能改变马来西亚,不是我一个小人物出席一下集会就能改变的,我们要的是大家的力量。每个人小小的力量团结起来后并不能忽视,看看这次bersih后带来的影响力吧。

成熟的民智能使国家进步,你们准备好了吗?

而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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