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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上课时曾听台湾吴就君教授分享民主运动经验说到,“民主的争取需要体验,也要做好抗争的准备,它是一个过程,只有当读书人,知识分子,中产阶级的参与民主运动,才有可能趋向较健康,有组织的方向。”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决定出席709之约,去体验和感受何谓争取民主。

风雨前的宁静

星期五是公司的便装上班日,之前特地到夜市场找黄色愤怒鸟(Angry Birds)的t-恤,遍寻不获,档口老板苦笑说,“怕若麻烦,不敢进货”。可见政府怕”黄祸”连累大家生意不敢做。

最后找了件旧黄衣,当作为第二天的集会热身。早上走进轻快铁车厢,感觉几双眼睛往我身上打量,看看我的衣服是否“干净”。从占米回教堂走到拉若朱兰的公司路上。不知是疑心还是直觉,车里的人频往我望。车子飞弛的路上突然有辆黑车停在我身旁,里面穿着军服的司机对我不怀好意笑了笑后继续开车。“你今天好大胆,还敢穿黄衣出门!”同事见了我惊为天人。我虽自豪,却只能苦笑。

如果说政府媒体全力制造黄色恐怖,他们是成功了。一整天下来,上下班路上加午餐时间我只看见四个黄衣人!真为明天的大集会出席人数担心,可恨为什么马来西亚人那么怕死!可路上也没见多少警察在巡逻,大概都化成便衣了。

晚上和朋友互通讯息讨论出发集合时间地点伪装招数。社运经验丰富的律师朋友提醒,“这次政府如临大敌,你要想清楚是为炫耀凑热闹刺激而去,还是支持干净选举诉求,即使被捕也面不改色?我可以成为你的代表律师。”这真是句当头棒喝!

四海兄弟赴盟约

709,装扮成背着电脑的e世代嘻哈族,里面其实藏了黄衣黄巾。十点多从巴生开车避开了NKVE和USJ的警方路障来到PJ。我和太太决定把车停在马大再从Univeristi搭轻快铁进城。虽说警方之前在马大驻扎路宿,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此时他们已倾巢而出摆空城。果然通行无阻进马大校园。走到Universiti站途中可看见几名警察骑着电单车不断在交通灯前来回逗转。是警告还是炫耀,还是别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吧!

车站里一眼望去有许多大汉倚栏而立冷眼旁观,多半是便衣人员。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我在中环站下车,她和朋友则到KLCC去,顺便看看pasar seni和masjid jamek的情况,有事她也可来保我。十二点多到了中环站人声隆隆,更感杀气沸腾。有四处溜达的眼观四方的,也有严正以待的,像是戏里吃酒的食客准备随时亮家伙。

在便衣警察目光的监视下,我不敢久留匆匆走到Brickfield Tun Sambathan大街,路上行人匆匆像是很有默契的往市中心走去。先到咖啡店里吃午餐,店里大家眼神都专注封城抓人的电视报道,TV3新闻播报员更像为警方助威。

我独自跟着路上三两的人群步行往城里去,警方封了路五步一站十步一岗监视着,幸好没有多加干涉。我内心还是害怕被检查问话。逮着机会跟着几个老外游客同步。心里感觉安心些,却有些悲哀。在自己的国土不能坦荡荡而要外国人庇护。

 

走到旧火车总站才发现好多人啊!心理感觉宽慰多。有些还在观望,有些信步直走往pasar seni走去。我决定右拐往最近体育场的陈市书院走去。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来到交警总部后Jalan Maharajalela天桥下的交通圈时,迟疑该直走到pasar seni轻快铁站,还是右拐继续到陈氏书院。我选择右拐没想到就注定了有不同的际遇。

忠肝义胆群英会:

其一: 虽千万人吾往矣

独自走上坡往陈氏书院,街道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同行者,见到不远处有几个警察站岗,心理有些害怕犹豫。

“后生仔,往前走,不要看,不要停,”一把响亮的声音在我身后为我壮胆。原来是个独行老伯,棒球帽没有掩盖他的满头白发。

“我们都是好人,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惊?坏人才要惊!应该惊的是他们!”老伯用广东话义正词严的说。

“你别怕,别看他们,看了他们就抓你了。”

“老伯你要去那里?”我问。

“体育场”。”你一个人?”

“惊什么?我要看他们用什么理由阻止我!”

我和老伯在雪华堂前分道扬镳和朋友会合。

“后生仔,小心了,”老伯转头微笑。

虽千万人吾往矣,老伯的身影显得如此巨大。是非黑白分明,比起一些贪生怕死沽名钓誉的自称代表华人的头头有气节多。

其二: 笑看风云

逗转了一阵,我和朋友在陈氏书院前会合。那时人不多,最多一两百人吧,都在附近观望。上山的早被警察镇暴队封锁。还有些记者和律师公会人员。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要走上去谈何容易。警方看了我们这些小猫大概也放松些,几个路过游客还不知情在他们面前合照。

看见都快两点了,人数这么少,我们有些焦急。却不知道另一个角落已是人山人海。

我没有看到老伯,却见到有对老外情侣。

“你们从什么地方来?”我问。

“加拿大,”他们回答到。

“你们特地来看集会?”我问。

“是啊,我们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的。”

“为什么你们会想到来这儿?

“反正到处封路,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去,不如来这里瞧瞧。”(看来影响旅游业的罪魁祸首是警方,而且集会对老外蛮吸引力的,可以看到真正的一个马来西亚)

“你们那儿应该对游行集会见怪不怪吧?”

“Yes…but通常都是为争取工资待遇,环保等课题上街,较少因为政治议题。”(你看,先进国就是不同,政府应该照照镜子,制度健全了人民才懒得上街!)

“你们在干什么,等什么?怎么那么静?”老外好像不耐烦了。(看来外国人真的在集会方面比我们进步多)

其三:国家兴亡,匹父有责

下午两点多,大雨突然倾盆而下。是老天也想洗净选举制度的污点,还是要让警方冷静些?大家鸡飞狗走的躲到茨常街的五脚街。我看到更多外国游客。谁说集会吓跑了游客?别自己吓自己。一些人开始往苏丹街商务书局一带走去。

有个人马来兄弟颈上挂着沉重的佳能相机跑进来躲雨。拼命擦干机身上的雨水。大概是记者或义工。

“哗,很sayang hoh,你很心痛吧?”我问。

他说,“Apa boleh buat,上次已经kena一次了。For a better Malaysia, no choice”。

“OK,我要走了,”他又冲去苏丹街了。

什么比他的宝贝相机还重要?

其四:身在朝中,心在民

雨一直在下,看到更多人往苏丹街走去,有的说要到Maybank,Pudu去,听说那边水炮和催泪弹齐飞。讯息满天飞。最后我和友人认为目的地既是体育场,最后大家必来到这里(后来才知道大家过不来)。大伙儿走回近陈氏书院的五脚基。

“This time very  good. Many Chinese come out.”站在我身旁的一位印度大兄说到。

“是啊,比起十年前的烈火莫熄多了许多,”我看着嘻哈打扮的他。

“我朋友刚传短讯说巫青团出动了,可能有人藉机闹事,千万不要受他们挑衅,”他边看手机边说。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望了一眼,有皇家警察标志!是便衣警察!

我心里七上八下,该跑吗?他会抓我吗?一下子无数念头闪过…脚已发抖,却还故做淡定。

“Actually today I am not in uniform.”他听完电话淡定大方地说。我一脸狐疑。

“I am from Selangor one. So today not on duty.”他当作没事的说。骗鬼,没值勤今天还来KL干嘛?肯定是收集情报,要不煽风点火。

“I got to go, be careful, watch out.”他冲入雨中往苏丹街去。留下还在半信半疑的我。

现在回想,我相信人有理性,人有良心,警队里也应该有人是同情Bersih 2.0,或不赞成对待处理集会的方式。至少我是感受到这位印度朋友关注的还是平民百姓的安全。警方如果对人民可以展现更多的善意,而不是傲慢,形象自然会提升。

其五:智者的叮咛

三点多,雨终于停了,快步走到陈氏书院前,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聚集了好多人,大家士气高涨,举目所见各族老幼都有。可以轻易看到华人的踪影,有打扮时髦的新新男女,有朝气的上班族,有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士,有老当益壯的一口英语或广东话的老人家。 我们大家彼此都互不相识,萍水相逢,是江湖有事路见不平共甘苦。

我看到茨厂街商铺的老板提早关店,原来也来这里凑热闹了。谁说商家怕集会?怕集会的是政府,封城搞到商家游客怨声连连。

 

有那么多元背景的华人参与是健康的现象。证明干净选举的诉求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显示华人对民主政治的认知及动员参与更成熟了。这对民主的发展是健康的也证明政府和主流媒体铺天盖地的抹黑恐吓的伎俩没奏效。

我看到那些在主流报章的所谓评论员把参与者用二分法片面归类为入世未深的年轻人或中下阶层,要不就是民联党员,真是不知所谓,闭门造车,坐井观天井底蛙,徒然浪费纸张读者金钱与时间。拜托不要坐在冷气室里写评论。

我和朋友走到雪华堂前的喷水池交通圈,和大伙儿一起唱国歌,喊口号。群情振奋。见到身边有位戴着哈芝帽,一身素白衣服,戴着一幅眼镜的老哈芝。

“Next election kita mesti boleh menang,tukar kerajaan,”和朋友一起来的华uncle兴奋的对老哈芝这么说。

“Kita bukan nak menang!”老哈芝出人意表地回答。

“Kalau nak menang, itu senang. Banyak cara boleh menang, tipu pun boleh menang, betul tak?”老哈芝苦口婆心说道。

“Apa gunanya kalau menang dengan tipu?”老哈芝循循善诱。

“Betul, betul,”我们一直点头。

“Yang kita mahu bukan menang, tapi KEADILAN,”老哈芝坚定的说。

“Kita bukan nak tukar kerajaan, tapi tukar pemimpin kerajaan saja.”

“ Kita nak tukar pemimpin yang zalim dan korup, dengan pemimpin yang jaga kebajikan rakyat,”老人家的话充满睿智。

老uncle和老哈芝在群众沸腾声中继续忘我的交流彼此对民主课题等看法意见。

这一刻,在这雨后的星期六午后,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个画面!

其六:一诺千金是君子

眼看人潮越来越多,镇暴队终于发出警告:“Sila bersurai dengan serta-merta, jika tidak, kamu akan disuraikan secara paksa.”大伙儿还是全然不当一回事。因为听说之前他们有喷一些水以示警戒,怎知出师不利,也许是太紧张还是太大意,没喷着集会者反喷了Dang Wangi警区主任和警员们一身水,搞得他们狼狈不堪跑回警局换衣,也让大家笑声嘘声一阵。

也许这样士气受挫一直按兵不动,到我离开现场双方都相安无事。看了有关pudu和pasar seni一带有关清场的分享与新闻。既后悔自己错过参与大队。也要庆幸双方的克制。因为大家和警方是一线之隔而已。

 

“Pak Samad 来了!”人群中响起掌声和欢呼声。

 

老人家在人群的拥护中走向前方准备与警方交涉。他为Bersih2.0的诗“烈火-Unggun”点燃了大家的热情与怒吼。无独有偶,我想起20年前罗大佑也曾写过一首歌叫“京城夜”,也像是描写了雨中与镇暴队相逢的弟兄们。

京城夜

风声萧萧大雨滂滂

雷声隆隆杀气腾腾

烟幕重重人声嗡嗡

鼓声咚咚闹热滚滚

他们来自天上天下

他们来自地上地下

他们来自人上人下

他们来自左上右下

他们早已隐匿千年

一直静静等待改变

他们后来终于出现

他们是股黄色火焰

上升火焰 是一股不能停止继续上升的怒火

向上火焰 是一个不能停止继续扩张的传说

holy holy holy ho hei ho

holy holy ho hei ho

烟花的种子与火焰的种子

在你的夜晚 还有我们的夜晚

张开了缤纷的翅膀

照耀一个城市 未来出现的转变

他们飞进天上天下

他们钻进地上地下

他们走进人上人下

他们只要不相上下

他们早已隐匿千年

一直静静等待改变

他们现在终于出现

他们是股黄色火焰

“Mat Sabu被抓了。”

“Ambiga, Tian Chua被抓了。”

“Anwar也被抓了。”

大家都在等待领袖的到来,可是一个一个坏消息,一次一次的期待,一回又一回的失落,但大家都没有退缩的意味,因为每个人认同的是理念,是公平选举的诉求,站出来是使命,自己的选择。所以领导人好象不那么重要了。国阵政府老说群众是受民联煽动而来,是和社会发展脱节。资讯发达,教育提升,新的一代更懂得对国家时事做判断思考了。

“Haris Ibrahim来了。”

“Husam Musa来了。”

 

“回教党的先锋队来了。”

大家此时更抖擞精神,头绑黄巾,身穿黄衣的他们整齐有序的手挽着手肩并肩走向体育场的方向。但没有准备冲撞警方路障的意思。只是叫大伙儿喊口号唱歌。可能还在等待其他队伍吧?

“我们这里已经溃不成军了,”在同善医院的敏电话中说。

“黄进发叫大家解散了,”在pasar seni的坤也报讯了。

看看手表,四点钟了。怎么办?过不去,要坚持到多久?

忽然看到先锋队员向人群举起四根手指,Haris Ibrahim边举手边向大家比起四根手指的手势。是下次集会的日期吧?我心里这么想。

走向前去有四五位先锋队员在闲聊着。我问他们比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答案是让我惊讶的。

“四根手指意思是现在四点了。Sudah janji pada agong sampai 4 petang sahaja. Mesti pegang janji. Kena bersurai la.”

“Ini sahaja?”

“Ya, kita boleh sampai sini sudah cukup la, not easy.”

“yang penting kita sudah show we want bersih!”

我没想到原来意思就是这么简单。国阵和主流媒体常常妖魔化回教党支者的形象,说他们是宗教极端狂热份子。其实他们比首相纳吉更懂得什么是承诺,比内政部长更明白何谓诚信,比总警长更了解克制!

其七:错把鸡毛当令箭

下午四点半,和朋友商量后,觉得目的已达,我们决定回家了。沿着雪华堂旁边的路走回中环广场,经过税收局大厦旁停放几辆镇暴队的卡车。还好那时他们没有像pudu的那一队向我们两面夹攻,不然后果难以设想。

有个年轻马来女子挑皮的走到卡车前,把黄色手帕放在头上拍起照来,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我们看了觉得点子不错好玩,也想有样学样。结果是老虎尾巴拍苍蝇,若恼了一名镇暴队员下车,我们见势头不对敢紧快步离开,只听他在耳后漫骂威胁恐吓。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谓受过专业训练的纪律部队那么不堪一击,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即使他穿着厚重的制服憋了一天。我想到国阵或警方每每总以莫要挑战他们的威信,耐心和容忍度来警告人民。其实责任越重且拥有武器者,越需要有自制的能力,否则就是社会的定时炸弹。

后记

沿着Jalan Tun Sambathan走着,因为封路,街道显得宽阔干静,大家虽不相识,却是像是刚参加完嘉年华会般喜悦的步向回家的路上,有些人干脆躺在路上拍照。此刻第一次感觉可以如此安全轻松独自走在吉隆坡的街道。

 

走进中环站,没想到与那对加拿大情侣重逢,原来他们刚才跑去pudu参与了大队,他们说感觉很好,就是催泪弹水炮太辣了。警方真是破坏了旅客的兴致,有辱国体。由于轻快铁站关闭唯有继续走到孟沙站上车。

回到马大和太太会合后到ss2吃榴连。709因为警方的镇压和破记录的大逮捕成了历史上黑暗的一天。黑暗过去,也许也正是大马的民主成熟开花结果的一天,就像夜晚掉落的榴连。也许我们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偶尔受伤,才能剥开果壳享受那金黄澄色的果实,争取公平选举的路上,不也是这样吗?想到芬芳的果实,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老板,再来一粒黄肉干包,苦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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