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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周前出席双十节酒会,衬托着热闹气氛的是《四季红》,《思想起》和《望春风》等台湾闽南曲子。一位外籍人士走过来问:“是中国音乐吗?"我俨然专家似的回答:“调子是中国的,但内容是台湾的。"

人的童年记忆是很难磨灭的。陪伴我成长的除了是兄长们留下的披头四,Bee Gees ,Simon & Garfunkel的磁带之外,在音乐方面对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黄梅调的《梁祝》,壮家山歌的《刘山姐》,许冠杰那些道尽香港小市民心声的歌曲,以及不少我国华裔嗤之以鼻的台湾闽南歌谣。

虽然过去十几年,本土化路线几乎颠覆了台湾的政治和文化生态,而我个人对这一切都带着开放和理解的态度,但仍然坚持把我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台湾民谣称作闽南歌曲。台湾虽小,却是族群文化丰富的宝地。如果把闽南语的《雨夜花》和《六月莫莉》叫做“台湾歌" ,原住民和客家人的歌谣又该置身何处?更遑论在70和80年代风靡新马的校园民歌了。

最早听邓丽君演绎闽南歌由

最早听到的闽南歌曲其实是邓丽君以70年代方式所演绎的民谣,例如《天黑黑》,《丢丢铜》和《烧肉粽》。尽管当时也有左邻右舍偷偷在听《东方红》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但三岁定八十,我大概从小就注定没有什么革命情怀,喜欢的尽是那些被长辈标签为“靡靡之音" 的流行歌曲。虽不谙闽南话,却丝毫不影响我被《安平追想曲》里面凄美的节奏和伤人的歌词所打动。去年五月到台湾看朋友,还专程去了台南的安平港,试图凭吊那被情郎所负,复遭村人误解的混血女郎。安平古堡虽在,但人事已非,俱往已。

了解台湾近代政治史的人大概都晓得,在那推崇标准普通话的年代,闽南话和其他台湾方言一样被污名化,代表着`乡土,落后和粗俗' 。作为外省人的邓丽君竟然能够唱闽南歌,我想除了是她的个人兴趣之外,主要还是她作为国民党培养的文化模范,不但常常配合台北政府进行劳军演唱,还在东南亚的文化统战方面居功。这么说没有侮辱邓的意思,只是点出一个历史事实。

粗俗的闽南歌?

之后在新马风靡起来的闽南歌,都是些能让中下阶层产生共鸣的曲目,例如《惜别的海岸》,《舞女》和据说是反对党领袖林吉祥所钟爱的《爱拼才会赢》。我有一次和一个许冠杰的忠实歌迷如数家珍地谈我所喜爱的闽南歌,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粗俗你都听?”。我忍不住提醒他阿Sam的《半斤八两》和《发钱寒》也不见得清新脱俗,龟可别笑鳖没尾巴。

“福建歌粗俗”这样的看法在我国华社中大概还是主流的。但当我们读到“桃花含唇,绿竹开花”这样优雅意境的字眼,恐怕不会想到是出自台湾民谣《思想起》,而《青春岭》中的“双人行到青春岭,鸟只念歌送人听”竟是写于日据时期。《望你早归》哀怨的歌词,讲的是台湾人被日本殖民政府强征到南洋当炮灰的悲哀。而谁又会猜到曲风别致,歌词感人的《查某人》,作者居然是90年代中期一个年青的本省歌手林强?也就是在自由活泼的环境中,才能容忍罗大佑写出《阿辉饲了一只狗》,以尖酸刻薄的闽南话嘲讽台独教父李登辉。你说,这些带有强烈时代背景的闽南歌,粗俗吗?

当权者爱扭曲通俗文化

时移势转,台独势力的高涨把国族主义的对峙推向极端。在“中国人vs台湾人” 的二元论述中,流行文化和民谣也不免受害。今天闽南歌曲在台湾“出头天” 了 ,却也上了厚厚的一层政治装。当年国民党刻意压制闽南文化,今天民进党也依样画葫芦,以“讲台语,爱台湾”的肤浅逻辑来争取选票,让人叹息。如果我有机会访问叶青和杨丽花,真的很想问问在铺天盖地而来的“去中国化”浪潮中,她们在唱着以薛平贵和唐伯虎为主角的歌仔戏之时,可有一丝的挣扎?

就曾有那么一个本省的朋友把齐秦在1990年出版的闽南专辑《黯淡的月》转送给我,因为他觉得外省人唱闽南歌曲“怪怪的”。我告诉他,有满族血统的齐秦愿意以闽南歌曲来表达他省籍和解的心意,总是一件好事。当然,CD我是照收不误,成了我的珍藏之一。

流行或通俗文化为当权者御用或扭曲的现象在中国历史上不时出现。原本是抗战电影《孤岛天堂》的插曲《何日君再来》,只因为唱的人是李香兰,在文革时期被指成是精神污染,汉奸歌曲,一代爱国作曲人刘雪庵更因此被送进牛棚,双目失明。讽刺的是,改革开放之初,从东北到江南,人民到处找来听的是邓丽君版本的《何日君再来》。

而看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最让我动容的不是程蝶衣和师兄段小楼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而是文革一到,就连一代名伶也不得不顺从政权,把国宝级的京剧以样板戏的方式来演出的残酷现实。日前看到香港庆祝56周年国庆,粤剧名伶梁少芯和文千岁也交口称赞国家一番,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闽南歌曲确实有其丰富多彩却又草根的诱人特质。但在台湾国族建构的过程中,那些陪我渡过多少童年岁月的闽南歌谣可否不必成为牺牲品,让属于民间的资产可以完整无缺的存留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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