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 烈火莫熄改革运动爆发，导火线是时任副首相兼财政部长安华被时任首相马哈迪革职并遭逮捕。安华的支持者随后发起街头抗争，演变成一场主张打击贪污、滥权和朋党主义的社会运动。

同年，国民公正党（Parti Keadilan Nasional）成立，成为运动的政党载体。2003年，该党与马来西亚人民党合并，组成如今的人民公正党（Parti Keadilan Rakyat）。尽管运动诉求为制度改革，实质上，“释放安华” 才是最核心的群众动员口号，也使得公正党始终带有强烈的安华个人政治色彩。

公正党自成立以来，党主席一职便由安华夫人旺阿兹莎担任，直到2018年安华全面恢复参政权后才正式接掌党主席要职。而作为党内第二把交椅的署理主席，迄今共经历了四人，分别是詹德拉、赛胡先阿里、阿兹敏阿里，以及如今的拉菲兹。当中，论政治声望和政治权谋来说，要属阿兹敏和拉菲兹最为亮眼。两人均曾是安华麾下的大将：前者自1987年便追随安华，并在安华入狱服刑期间掌管公正党党务实权；后者则在2009年加入公正党。

然而，自从安华全面恢复参政权以来，对其党内副手便一直处处提防，甚至趁势打压。2018年公正党党选，安华默许拉菲兹挑战阿兹敏的署理主席职位，引发党内两大派系的激烈角力，最终导致后者出走，从而断送了希盟政权，也让公正党内部遭受致命冲击。2022年安华在拉菲兹和赛夫丁的署理主席之争中选择祝福后者，从而让拉菲兹重演阿兹敏的窘境。

拉菲兹当选署理主席后一度向安华表忠心，表示自己不是阿兹敏，性格和处事上或许心直口快，但绝不会叛党。然而，这也释放出两人关系再无昔日亲密的讯号。在团结政府成立后，拉菲兹尽管受委任为经济部长，表面风光，却处处受到掣肘。安华以首相之姿兼任财政部长，前任财长扎夫鲁掌管贸工部，以及内阁改组后哥宾星回锅掌管数码部，经济部的实权已无法同日而语。

阿兹敏2018年所掌管的经济部，被视为内阁的 “超级部门” ，职能涵盖广泛的经济规划、联邦土地、经济走廊等领域。当时，联邦土地发展局（FELDA）、国家股权公司（EKUINAS）、大马橡胶小园主发展局、公共信托有限公司（AMANAH RAYA）、联邦土地统一及复兴局（FELCRA）等，均隶属于经济事务部。

然而，经济部如今所监管的单位，只有马来西亚统计局和5个经济走廊，还有7家官联公司和每个州属的经济发展机构。拉菲兹如今的职衔尽管仍是经济部，但权限局限于经济走廊发展、统计数据整理和部分官联机构的监管，对整体国家经济政策的实质影响力有限。

安华与拉菲兹的关系，从早年的亲密无间，逐步转变为表面协调、内里疏离的党内关系。这一转变，固然折射出权力所揭示的人性本质，更深层地体现了理想主义政治风格在当下权力博弈中的不合时宜。

拉菲兹向来自诩为党内的改革派和精英分子，在野时期以揭发执政党舞弊和滥权行为闻名，并积极经营民调中心Invoke。这种以技术官僚兼监督者的政治形象，在公正党尚未入主布城时甚为受落，因为那是公正党迫切需要个人英雄式领袖来争取民众认同的时期。然而，在公正党进入权力中心以后，安华更为注重的是派系的平衡与政治盟友的稳定。在凡事讲究稳定和顾全大局的现实结构下，像拉菲兹这类改革倾向强烈的领袖，开始逐渐被边缘化。

相比起野心勃勃、基层实力雄厚、长袖善舞的阿兹敏，拉菲兹或许更具理想色彩，也始终未表现出背叛党的迹象，但他显然已不再是安华最为倚重的战友。来临的公正党党选，拉菲兹能否顺利蝉联署理主席，或许已不再是关键的命题。我们需要省视的是，如公正党般的多元族群政党，是否注定无法在马来西亚以族群、宗教和阶级主导的政治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在理想主义退潮、务实妥协成为主旋律的今天，制度改革与多元包容的理念，又该如何继续被坚持？

魏宇泽，新纪元大学学院中文系学士，马来亚大学战略与防御研究硕士生，现任职于非营利文教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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