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邦】
有一次在教堂门口，努力地提起“粘住”地面的双脚，要往前方的停车场走去。挣扎中的脚步声，竟然形成了音乐的节奏——chi chi chi chi（短音）、chee chee chee chee chee……（长音）。
旁边有个孩子立即模彷，用他的双脚在地面奏出同样的音乐，而且重复了好几次，直到我们上到50米外的车子时，仍然清晰可听。当时跟教音乐的爱人打个照面，大笑起来。真是孺子可教也！乃问爱人要不要收他为学生。只是当时未上前跟孩子打个招呼。
另一次去拜访一对八九十岁的老教师。颠颠颇颇地在他们的门口，好像进不了槛。我告诉他们说，如果是旧房子，有真门槛的话, 那我肯定可以顺利地跨进来! 一番简短的交流以及欣赏过老师的书艺之后，就起身告别了。
可帕金森的脚步老是跟门口及稍窄些的通道过不去，双腿得用力弹动，好像要将双脚从铺上强力胶的地面抽离一样。状况好不吓人，可比一个中度中风者更令人担心。老先生不停吩咐慢着慢着。可是太太却毫不担心地说：看着吧，这位兄弟蛮好玩的呢！
那是因为她跟我有过几次的往来接触，较了解我的情况。在这对可敬的长辈面前，只好做出例常的表演了，先是向前方抢了几步，接着就可如常人般走出去了。听到厅里老先生，哎哟！哎哟！两声后跟着的就是笑声。由于怕得重覆表演，就不再回头跟他们道谢告别了。
渐进式恶化疾病
以上的故事，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原来帕金森症，这个以描述此症状的英国外科医生帕金森（James Parkinson）姓氏命名的手脚颤抖症，乃长期渐进式恶化的疾病。200年来，医学界对此症仍然没有完全理解，更谈何治愈的方案呢！其实，英文的“渐进式恶化疾病”（progressive chronic disease）是更凶一点的形容。为了不要让自己及其他帕友吓倒，就暂且容我用“渐进式”吧！
近日外出可不能再空手了。 最近，到一家咖啡店去喝茶吃早点，先是由同行的爱人和女儿用他们的脚横置在我的脚前，让我一步步地跨过走向一张走廊边的桌子，好象在做一场清晨家庭舞蹈秀，吸引好些现场的目光。
用完餐后，靠着一支手杖艰辛欲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引起邻桌少年人的注意，有想扶我一把的。我这受委2019年帕金森大会的大使，自然地就向周边的人解释说，这就是帕金森症状的一种。当我向着一个台阶走下去的时候，令他们目瞪口呆地笑了起来。可我不能回头，只能背向他们举个手致意。爱人连忙向大家说：他就是这样的!
多巴胺神经元退化
让别人的脚横置在自己的脚前的医学原理，乃由于帕金森患者的中枢神经区多巴胺（dopamine）神经元退化所致。此神经元与小脑管理肢体运动的神经相连，所以当多吧胺减弱时，脑部所发的指令，就发生不能下达的问题，因而造成脚步冻结的现象。
不明其因的好心人，往往在患者呛着步起行时，因怕其跌倒而扶其一把将病患拉住。可这么一来却为难了病患， 叫他得重新开始起步的程序。若此好心人一直在他身边老扶着他的话，那就恐怕永远也不会让他走不出去。
比较好的方法就是在病患者脚前设置一个障碍物或具挑战的坎与阶梯之类，让他有视觉上的刺激，来加强神经指令的传递。脑科医生往往建议在地板贴上彩色的线条或方格的地面，或利用镭射的线条。
可是这些都像是虚拟的障碍，对我来说似乎没什麽效果。去年到美国俄利岗州的波特兰参加世界帕金森大会上，看到有人在推销镭射手杖（当时的优惠价格约相当于1000令吉）, 也许是因为相信高科技吧，就买了下来。可是用不到一个星期，就在打道回府的路途中，在旧金山的火车站上给遗失了。
不太需本钱的方法
月前拜访马来西亚帕金森协会时，该会主席莎拉（Sara Lew）向我示范如何协助她先父，解决脚步冻结的问题，就是以她自己的一边脚横放在父亲正要跨出的一边脚前。
这一招可有效了，当我告诉身边的朋友，这个不太需要本钱的方法时，每每相遇就会借出他们的一边脚，这不就是一种新的社交仪式吗？哈哈！一名教会的朋友，还加上句评语说：上帝的创造（人脑的设计）真奇妙。
可是当亲友不在身边时，帕友又怎麽自助呢？于是一个构思就产生了。周前大哥来访，看到我手杖着地一端绑着的小拖鞋不怎麽牢固，就立即用他那擅长工艺的手，以两条橡皮筋两下子就搞定。让这支不另花费的好助手，温馨地含有大哥的爱顾及孙女小鞋散发的气味。
几天前，小弟又带来一小段包电线的PVC管子，将之接在另一支手杖的下端。又是一个几乎零成本，却发挥较价格逾千元高科技手杖更佳效果的自助工具。这不是给人带来极大安慰与鼓励吗？
谁说娱人者只是自娱？尚能自愈呢！你们说呢？
黄孟祚，拥有神学学士，教牧硕士与环境管理硕士学位。曾获马来西亚国立大学公共知识分子学者奖及美国加州大学柏克来分校访问学者奖。著有《顾全大地》、《迈向永续农耕》与《乡土情，全球意》。曾任牧师、报章编辑、学院讲师及族群研究员。长期致力于原住民人权与福利事工，为砂拉越非政府组织先驱。作者电邮联系：[email protect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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