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教节特辑】

当前，生成式AI的发展，证明了它在资料搜集、同步翻译与工具整合能力上的优越性，这个发展正改写学习者的学习门槛。如用清晰的图表、更周延的教学流程，以及大量例题与模拟，可让跨语言教学的可操作性大幅提升。

问题是，这样的话，我们还需要母语作为教学语吗？以母语授课就一定比较好吗？

要知道，真正决定学习品质的，不在语言本身，而在教材是否准确，推理是否一致，表达是否足够清晰，以及教科书编辑是否对齐学科前沿。

若我们从这个观点来分析，母语教学的价值，应由“对学童友善的教学语”转为“保障学童理解与参与学习的桥梁”，也就是以母语来澄清误解、连结儿童的原生文化脉络，同时与国际上主流学术语言并行，让学童得以直接接触国际研究的第一手成果。

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指出，不同母语承载不同的世界观与思维路径。学童若能以熟悉语言建构抽象概念、逻辑推理与实证解释，确实能有效降低认知负荷。一些研究数据也显示，弱势语境的学生在数理学习处境较不利，原因往往是语言障碍而非能力不足。相反地，一旦他们跨过语言门槛，双语者在创造力与问题解决上常比使用单种语言的学童具优势，因为多语源流能容纳多种观看世界的方式，有助于从更多视角建构知识与社会判断。

因此，生成式AI并非母语教学的对立面，而是让母语教学更有效的工具。因为生成式AI可以把最新的期刊、会议与开源教案迅速转为多语版本，完成名词对齐、重点抽取与例题在地化，成为母语知识对齐前沿内容的有力帮手。

在此脉络下，未来的母语教材应像电脑软体一样，具“滚动更新”能力。数十年不变的教科书将无法面对挑战；相反地，每学期透过教师研习吸收新发展，每学年推出微修版本教科书并公开修订与失效清单，会是当代母语教育的重要趋势。

当然，这样的趋势势必会对本地华文教育的改革与发展构成重大挑战，特别是在教科书的编辑与修订上，虽华教组织已有专业教科书编辑体系，但一些诸如术语不统一、习题无法反映学生生活应用的素养及能力、以及版本更新慢等问题，仍使内容显得陈旧。

例如我曾亲自问过近年从独中升读理工科的学弟妹，接触大学课程后，对自己目前学习的评估，他们就直率地指出，针对系上的必修课来说，他们往往在上过课后发现自己在专业知识与方法上准备不足，必须额外花费时间补齐大一所需的学习需求。这并非个人能力问题，而是独中课程与教材无法对齐学术前沿所致。

因此，笔者诚挚建议董总与独中可运用生成式AI，长期彙整TIMSS与PISA（15 岁）的内容与能力趋势，采行“双轨方针”：学科知识内容与架构对齐TIMSS Advanced的学术程度；每一章节后的实作与评量任务，则依PISA素养框架（阅读、数学、科学）来设计。同时在教科书编辑上，采三项措施：建立中英马术语对照表、每学年教科书微修改版、致力公开修订与失效清单。如此才可以强化独中以母语教学的“滚动更新”能力，并帮助学生建构更具竞争力的学养，以因应高速变动的社会挑战。

综上所述，当代趋势是母语负责学童的理解与在地脉络，生成式AI负责跨语言同步与快速更新，两者相生相成。母语作为教学语言的必要性，将由“语言优先”转向“内容与更新能力优先”；这不仅回应了生成式AI的挑战，也为未来母语教育奠定更坚实的论述基础。华文教育的改革方向亦应据此推进，否则将难以面对教育现场的新现实。

不过，除此看似美好的改革前景之外，在实务上也需留意以下的现实操作上的困境。首先，年年微调修订带来的金钱、时间与人力成本压力！故且不论经费来源是否无虞，假定得到社会大力支持，可是老师与编辑者大量增加的工作量，在人力与时间成本无法相应提升下，非常可能造成相关人员的消极反弹。所以版本调整的现实时程、试教试点的应用等等成本与品质拉锯下的平衡操作是非常有其必要的。

再者，教科书治理机制需专业化及透明化，例如谁负责审稿、谁来掌控名词库、谁可以决策修订等等，必须要经得起考验，尤其是在生成式AI的大语言模型往往还存在着资料品质堪虑、AI幻觉、著作版权与学术伦理等等在资讯安全、知识正确性与道德上的风险时，如何建立起专业的编辑群、审稿团队以及试点专业师资团队，实则更是母语教学AI运用的成败关键！

对此，笔者再次诚挚建议，华教组织可成立跨校“教材滚动更新委员会”，采三阶段（试点—扩散—制度化）推进改革，设定年度KPI、公开修订与失效清单、建立术语年审委员会与AI生成双审机制，并编列足够预算与师培时数，确保改革能被执行、被检核、可持续。

最后不得不提醒，在这个生成式AI对以母语作为教学语言既有挑战，也有高度风险的挑战下，华教应如何调适自身组织与方针，以适应这一未来母语教育的重要趋势，正是当下华教改革不可迴避的重要转折点啊！

吴振南，自由撰稿人。

本文为2025年华教节特辑系列文章之一，今年的特辑主题是“改革推进的瓶颈与现实限制”，由林连玉基金组稿。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